厕所隔壁是船员休息室,这里的物件更是让人意外:印着红牡丹的瓷盆,保险箱大小的收音机,锈迹斑斑的铜锁,居然还有古董一样的老式唱片机!
两个船员正忙里偷闲的蹲在地上打牌呢,我探头一看,地上零散的赌注居然是黄色的一分和蓝色的二分纸钞,这两种钱我都压根儿没见过!
我刚张开嘴,就想到了冬煌的告诫,不要多问不要多想,也没敢打扰他们,转身准备回去甲板上。
还没迈出门,我又被墙上的一张黑白照片吸引了目光:那是一艘比鲨鱼号规模大了很多倍的巨型货轮,船头上印着“跃进”两个大字,一拨笑得很灿烂的男人正站在船下向镜头招手。
我一眼就认出了老船长,他站在正中间的位置,梳着很奇怪的偏分头,大概40多岁的样子。
这张照片已经泛黄了,还在边缘生出了一些圆形的霉点,看来放在这里也有些年头了。船长现在看起来60多岁,那么这张照片是20年前的吗?可那个时候已经有彩色照相技术了吧!
我看到外面的一层玻璃框上有雾气,便伸手过去擦拭了一下,没想到在照片右下角的留白上,露出来一行有些模糊的字迹:1958年12月4日,大连造船厂。
1958年?我掰指头算了算时间,现在是2008奥运年,那么这张照片就是被放置了50年整吗?
可不对呀,假设船长那时候40多岁,50年过去,他应该是90多的老头子啊,怎么能保持60岁的样貌呢?
中间间隔的30年哪里去了!
我呆呆的站着,仔细看了一遍照片里其他那些正值青年的脸庞,实在是抑制不住满心的问号,转头想问一下那俩低头打牌的伙计。
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我突然发现正对着我的那个人,和照片上的某张脸好像也差不了多少!
“哦,呵呵,看到我了是吧?”
那个人对上了我疑问的目光,挺自豪的笑了起来:“那时候帅吗?”
“帅……”我有点懵,“真的是你?”
“哈哈哈,那是我爹。”他仰天长笑了几声,便朝我摆摆手,接着战斗去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心说以后还是听冬煌的,不要乱问了,我自己的想象力太丰富,简单的逻辑也会被自己搞晕的。
“老轨,空压机你捣鼓完了?还他妈嗑瓜子?”
一出门,就看到船长搂着露露,走出了舱门,正训斥着一个大块头。
这么直观的一对比,苏丽妖明显的比露露好看多了。
“小钢牙,舵机摇臂不是打滑吗?抓紧时间换齿轮,明天一早就出海了,站在那耍什么彪啊!”
“你和你,现在就去市里,把东西都补全了!”
船长凶巴巴的一阵驱赶,连苏丽妖都给派了出去,甲板上就剩下我们一拨闲杂人等了。
这个角度看过去,我觉得船长真是得到了他爹90%的遗传,两张脸根本就是一模一样的。
“咱们也去准备一下吧,距离明早的出海也就不到20个小时了。”冬煌看了一眼手表,招呼着我们几个人,“一车五个,刚好坐下!”
我看着身边的四个自己人,忍不住又打开了话匣:
“冬爷你是怎么找到这艘船的?他们愿意去蓬莱?”
“还不是卷毛那小畜生给牵的线!对哦你不认识……”冬煌拍了拍脑门,“反正就是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介绍了一艘神出鬼没无档案的船,这些船员跟咱们居然还能一拍即合,目的地差不多是同一个。听说耗子在渤海失踪过,有段时间亲的像一家人似的。”
“老子也懵,本来都要拜把子了,一听说我失踪了四年,居然又有点瞧不起我了!”耗子不服气的叉着腰说道,“他们的脾气都挺怪,好的时候跟你亲哥哥似的,问急了翻脸不认人!”
“那是你态度不对,越好奇他们越不屑,别去问,他们不是就主动说了一些吗?”冬煌无奈的摊了一下手,“相处了这么多天,重要的情况咱们也摸的差不多了,我相信他们人不坏,应该是有什么顾虑的,到了海上见了卷毛,自然一切都清楚了。”
我点点头,现在的情形让我想起来第一次遇见冬煌几个人时的感受,当时肯定很怪很疑惑,但到头来又认定了他们都是值得信赖的好人。
现在既然能确定鲨鱼号里不是坏人,那我还是管住自己的好奇心,慢慢等着解开谜底吧!
林医生开车载着我们,顺着沿海公路飞驰而去。现在是12月初,打开车窗,湿咸又冰冷的海风把几个人的头发全吹的乱七八糟的,我不顾冬煌的强烈抗议,把他那边的车窗也给摇开,一边哆嗦着打着喷嚏,一边和耗子放肆的嘲笑着几个人的乱发。
这种舒心的感觉,已经不能用单纯的一个“爽”来表达了,抑郁已久的心情此刻得到了肆无忌惮的释放,我抛开所有烦恼所有疑问,没心没肺的哈哈笑着,打心眼里爱死了这些即将和我生死与共的抠脚大汉们。
一整天的时光都在陪怪人吃饭、听耗子吹牛、骂林医生的背信弃义、和跟着冬煌采购装备中度过了。我们载着一整后备箱的干粮、电池、攀岩绳绕过大半个烟台回到码头的时候,太阳都有一半沉没入海了。
和早晨的喧闹完全不同,除了我们,整个码头就空无一人了,鲨鱼号孤零零的在宽广的岸边摇晃着,连一艘小冲锋艇的陪伴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