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大伯父,大伯父,对我和妹妹并不坏,我爸妈在沈阳,很小的时候,我们会在假期住在大伯父家里,几个哥哥对我和妹妹都能让着,他们也是农村孩子,但是,好东西给我和妹妹吃,陪我们玩儿,其实他们并不能从我爸妈处得到什么好处。
而更早的时候,因为我妈和大伯父一家关系不好,堂哥们几乎不知道我们这两个妹妹的存在。
东北已成了遥远的故去,好些年没回去了,农村没人了,最小的堂哥在通化开修车行,亲戚们传来的消息,小杰子过得不错,人又仁义,在我的记忆中,东北对人品最好的评价,就是仁义。
自私计较是一方面,亲情人情无可回避。农村无人养老,老人纠结着要不要自杀,不是今天才有,二十年前并不比现在更好,只是那时没有网络。
我爸妈退休后在安徽黄山,屯溪出城两公里就是农村,一直觉得皖南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不说,农民勤快,头脑灵活,屯溪附近天地在十年内大面积变成楼房,阳湖、屯光已经没有农民,最近的村子是兗山,选村官需要给村民一百红包,村子一半成了工业园,却还有大片农田,四季生长着蔬菜,有时我回去田间挖荠菜,农民非常热情,不仅告诉我哪里有荠菜,甚至会好心的给我一些青菜。
傍霞的菜农最热情,他们来自江西,在屯溪附近租了菜田,大量种植青菜,油麦,我们过去的时候,他们会热情的询问你们来干啥呀?青菜带去吃吧,拿去菜场卖的都要一样大小,小的我们自己吃,反正也吃不掉这么多,你们拿去吃吧,这就帮你们拔!
你能想到么?农妇很快拔青菜,装满三个很大的塑料袋,并且,这是不要钱的!
我有远房亲戚在江西婺源,江西农村人没有传闻中那么坏。
如果你眼里人人都很可疑,那么他们怎么这都会让你警惕,农民生活在底层,政策长期收割着他们创造的价值,我很讨厌那些自以为是的大城市小市民,北京上海的物价除了房子都比我们屯溪便宜!你能想想么屯溪这个人口不到二十五万的小城,承受着高于任何一线城市的日常生活开支!
屯溪人都是半个农村人,屯溪人小精明,骨子里胆小本分。
再说杭州吧,十年前九堡那边就是纯农村,其实用不上十年前,现在的下沙百联奥莱,隔壁就是海宁的养猪场,什么地方的养猪场在城里边?
浙江人在很早以前就去了东北修鞋,大冬天他们穿着单薄的牛仔裤,浙江人勤快能干,后来出了不少金融骗子,乡镇企业辉煌之后因为跟不上转型,变更,加之高利贷泛滥,近几年乡镇经济低迷,但是,多数街道仍旧相对整洁,传统家族一时,亲友关系还在延续,过年的味道是越来越淡了,但是,春运还是那么拥挤,多数外乡人有一颗盼望回家的心。
农村最大的问题在于教育缺失,黑猫白猫理论扭曲了中国人的价值观,后面就是教育改革,美丽残旧的村小不见了,爸妈进城务工,孩子丢给老人,这不单是农村的问题,既得利益集团,一边吃光抹净,一边恶意羞辱农民。
解决农民问题可以向日本学习,但是,谁愿意承担这个成本?政府解决了部分腐败,却没能让农村直接从中获利!
多数农村建有留守儿童活动中心小楼,实际是否发挥作用,就不知道,中国的教育之源越来越向大城市集中,农村被彻底边缘,这才是未来最可怕的悲剧。
农民失去接受更高层次教育的机会,他们能出卖的只有体力,等到人老灯灭,连吃饭看病都是问题,还谈什么礼乐!
不过城里的底层又好到哪儿去?不是说要延迟退休么?你在一个天天被算计的“大局”底下,做什么颐养天年的清梦?
命苦啊,命苦不能怪政府!这是某部反腐电影的台词,那些走出农村,成为文化人的城市精英,你如此痛惜家乡的堕落,却不肯实际做一些点什么,嘲笑一己之力单薄,其实是内心早已凉薄!
二六一核桃皮娘
从三阳到昱岭关,山坡上多是核桃树,到了冬天岭上大片枯色,光秃的树干下石头、杂草,若非雨天起雾或者大雪掩岭,这一带并没有多少江南山水风情,反而望过去一大片一大片枯山。
过年前半个月,村里人陆续回来,大半自己开了车,也有跟同乡拼车的,村里人多数在杭州那边打工,也有赚了钱在杭州、临安买了房子的,三阳八、九十年代交通闭塞,曾经是安徽穷乡,最近十年好多了,
杭州高速带来了便利和商机,三阳成了核桃之乡,也沾了不少浙江的好处。
三阳从前出了不少大学生,皖南一向重视教育,这些年打工的人更多些,有些人家孩子读了大专还是外出打工,在市里当干部的人家,反而没有从前风光。
核桃皮娘住在半山,山下是一大片黑瓦白墙,她家的情形和村里多数人不一样,六十年代发洪水从昱岭关那边过来,并不是原生的三阳本地人,连口音也不一样。
核桃皮娘本名叫李茉香,四十岁以后整张脸黑黢黢像是起了核桃皮,渐渐都叫她核桃皮娘。
核桃皮娘养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在城里当官,大儿子一度当过副市长,后来反腐败出事儿,蹲了五年监狱出来就去了广东。
核桃皮娘一家遵循农村培养读书人规矩,先是集中财力供大儿子上大学,大儿子毕业后进政府工作,收入反哺老家,弟弟妹妹有哥哥铺路,相对顺利,核桃皮娘有个曾经非常争气的长子,大儿媳妇也是市里的公务员,儿子在城里说一不二,儿媳父母都是城里人,那家子都没多少脾气,儿媳结婚头十年一直跟着丈夫补贴农村的公婆,核桃皮娘对大儿媳妇一直没太多挑剔,后来儿子升官,被人家在网上揭露有七八个情妇,核桃皮娘不大相信。
就算儿子倒霉进去了,大儿媳妇也还是逢年过节回来看他们,钱,东西也都拿得出手,核桃皮娘想不通后来儿子怎么自己去了广东,还跟媳妇办了离婚手续。
二儿媳妇就滑头得多,前面老大当领导逢年过节还跟着老二回来,后面,人影子都不见了,老二被媳妇管得死,钱基本没拿回来过,老大出事儿以后,连老二也不回来,村里人看他们家笑话的时候,只有离了婚的闺女还惦记着娘家。
原先老大当副市长的时候,一到过年,都有从江北赶来百年的大车小辆,车子上不来,搁在半山,还有两里山路,那些人抬着礼品走的一股子劲,红火风光的时候,也想过山下盖房,但是大儿子领来了风水师,风水师一口咬定就是这个岭上好,一纵千里!
回头想想,还真是一去千里,儿子出来了,却离开安徽去了广东。
核桃皮娘想事情没这么多逻辑,都是东一下,西一下,女儿好好的在市里当干部,男的原本是大学教师,跟人做生意后人也变了,后面乱搞女人,闹到离婚。这也都是大儿子出事以后,家里的顶梁柱一倒,鸡飞狗跳!
女儿领着外孙女在过年前一天到家,两人是搭了山下同村是离开饭店那家的车,核桃皮娘也看出这几年女儿越来越不讲面子了,她一个人在城市带孩子,家里又帮不上,还是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