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相貌寻常,个子不高,整个人却看着有些富态,胖乎乎的脸上带着明显的委屈与不忿。
在院子里的角落里,还抱头蹲着一个男人,虽然看不到脸,但安妮还是认出,这人就是原主的便宜二哥。
有些胖的年轻妇人,则是秦二嫂,也就是杀猪匠家的闺女。
“哎呀,猛、猛儿,你、你听为娘解释。我、我——”
郭氏仿佛没想到安妮回一头闯进来,又惊又慌,她嘴里胡乱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赶忙伸手捋了捋头发、擦了擦脸上的脏东西。
做完这些,郭氏还是无比心虚,她甚至都不敢看安妮。
嗯,演得也有些生疏,不过比那些丫鬟们好许多。
“娘,您、您这是——”
郭氏演,安妮自然要奉陪啊,她瞪大眼睛,一根手指僵硬的指着,“您怎么?不是,我、我没有看错吧。我娘怎么、怎么——”跟那个马老娘一个德行?
后面的话,安妮没说,但在场的人,都听出了她的意思。
郭氏的身子一僵,仿佛被看穿了秘密,又是心虚、又是惊慌。
郭氏的嘴巴张了合、合了张,嘴唇哆嗦半天,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话,一张老脸更是红白交加。
不知是羞还是愤、亦或是委屈,弄到最后,郭氏干脆双手捂住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姑母!”
郭苗儿把握着时机,见火候到了,赶忙冲出来,扑到郭氏近前,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姑母,您别这样啊,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咱们庄户人家,哪家不是这样?”
一边说着,郭苗儿还用力抬起了头,“表哥,你不要怪姑母。姑母这样,也是不得已的。”
“呜呜,当年把你卖给人牙子,一直都是姑母心底最大的痛。后来好不容易母子团聚,姑母便想把所有的慈爱都补偿给您!”
“姑母并没有欺骗您,表哥,我年纪虽小,可也听家里的长辈说,姑母未出阁的时候,便是这般温柔、和煦的人。”
“只是生活艰难——”
郭苗儿的这番话,仿佛勾起了郭氏的心事。
她用力拿袖子擦了一下自己的脸,眼中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然,“苗儿,我自己说!”
她直直的看着安妮,“猛儿,你没有看错,你的亲娘,就是个粗鄙蛮横的乡间老婆子。”
“马老娘会的那些招数,你亲娘我全都会,比她还熟练些。”
“在老家的时候,我曾经为了一个蛋,围着村子骂了一整天的街。”
“也曾经为了一捆柴火,跟隔壁那个老娼妇打得头破血流,头发都被扯掉了一大缕!”
“猛儿,我知道,我这样让你丢人了。可、可我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啊,咱们家穷,孩子又多,你们的爹,更是个十里八乡有名的老实人。”
“老实?呸,那是说得好听。说难听点儿,就是窝囊。他立不起来,就只能由我这个妇道人家站出来,要不然,咱们这一家老小,还不让人欺负死?”
“穷山恶水出刁民!说的就是咱们那儿。在村子里,你要是弱一点儿,别人就敢欺负你。”
“咱们那儿可不讲究什么温和谦让。呵呵,你谦让了,别人只会得寸进尺,最后骑到你脖子上拉屎拉尿!”
“如果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也就不会争什么强,可咱家不是啊,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你爹又窝囊,我要不泼辣些,一大家子还怎么活?”
“猛儿,我也想像当姑娘时那样柔声细气、待人和善,但、但不成啊,我是当娘的,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我只能把自己逼成泼妇、恶婆子!”
说到后面,郭氏说不下去了,又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安妮却没有任何反应,她还是一脸呆滞,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幕。
看她那副模样,妥妥的三观碎裂、怀疑人生。
安妮的演技早已出神入化,只是一个表情,就能让人感受到她此时的心情。
郭氏捂着脸,看不到安妮的反应,郭苗儿却瞧个正着。
她的大脑飞快的运转着,心里叹息,怪只怪自家姑母之前演得太好,以至于表哥深信不疑。
现在“真面目”暴露,表哥一时接受不了也在情理之中。
郭苗儿果然够聪明,她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办法,其实事先她也想过这种可能。
所以提前准备了应对之策。
只是那时她还觉得未必能用得上,毕竟在她的印象里,猛表哥就是个对亲娘言听计从的“孝子”,就算亲娘骗了他,只需掉几滴眼泪、说几句好听的话,母子就能恢复如常。
现在……“秦猛”没啥反应,那就只能逼着对方有反应了。
郭苗儿悄悄扯了扯郭氏的衣袖,郭氏捂着脸的手指略略松了松,在眼睛处露出了一条缝儿。
郭氏飞快一瞥,看清了郭苗儿的提示,她丝毫没有含糊,哭声一顿,放下手,决然的喊道“小野猪,娘对不住你,都怪娘没有托生在富贵人家,大字不识一个,还粗鄙、上不得台面!”
“娘、娘就不给你丢人了,呜呜,我这就收拾东西回老家!”
说着,郭氏挣扎着就要站起来。
“娘!”
秦二哥不知道亲娘的计划,只当亲娘真要回去。
见识过了京城的繁华,享受过了国公府的富贵,秦二哥打死都不想再回到那个穷山窝窝。
在京城多好啊,鲜衣怒马、胡姬如花,秦二哥顶着“国公爷亲哥”的名头,刚进京就结识了好几位勋贵子弟。
跟着他们,秦二哥没少去那些风月场合嬉戏,一颗心早就玩野了。
此时让他离开,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
“都怪你个贱人,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惹娘生气!”
秦二哥情急之下,想到了本次事件的始作俑者,也不蹲在角落里当鹌鹑了,站起身,快步冲到秦二嫂跟前,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啪!
声音清脆而响亮,力度也很大,直接把毫无防备的秦二嫂打了个趔趄。
秦二嫂被打得半边脸都麻木了,耳朵嗡嗡作响,她踉跄几步,这才勉强站住。
“秦老二,你、你敢打我!”
秦二嫂反应过来,眼睛都红了,声音也带着哭腔,“好你个秦老二,我就知道你个混蛋变了心,平日里喝花酒也就罢了,现在居然敢打我了?”
秦二嫂本就不是什么柔弱良善的性子,她从小看着亲爹杀猪,骨子里也有股狠劲儿。
她知道以自己的体格,赤手空拳根本就打不过秦二哥,索性冲进小厨房,抄起一把菜刀,冲着秦二哥就杀了过去。
“秦老二,当初你去我家的时候,都是怎么说的?啊,这才几年啊,你就全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