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项义按住颤抖不已的手,道“我,答应先生,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姓项的也绝不皱眉。”
刘文静将酒碗放到嘴边,缓缓喝完,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包药来,递给王虎道“放在水里,一人一碗,速度最好快点,不然你们可能都得死,刚刚你们吃的那酒菜里有剧毒。”
此言一出,所有人脸色煞白,王虎一愣,啪嗒,那包药掉在了地上。
陈三娘快步上前,一把抓起,打开了撒在酒坛中,伸出手指用力的摇动起来,随后抬起酒坛咕嘟咕嘟大口喝起来。
周围人也都吓得赶紧爬过来,你争我抢。
刘文静又拿出一小包,打开了放在酒碗中,递给项义,道“青阳使,这是我第二次救了你的命。”
项义端过那碗酒,一愣。
第二次救我?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刚想发问,只觉得肚子里一阵绞痛,项义赶紧将碗中酒顺着嘴巴倒进肚子里。
依稀之间想起一件事,来长安建立分教,好像就是刘文静给教主出的主意,而教主制定自己前来,好像也是刘文静的意思。
而王虎前些日子还说,他之所以毛遂自荐跟着来长安,是因为刘文静临走前当着他的面和教主说,王虎若是跟着自己去长安,只怕分教建不成。
王虎听了这话,死活要来长安。而事实上,分教确实没有建立成,自己这帮人反倒成了一枚棋子。
而这枚棋子,如今好像派上了用场。
项义看着刘文静,打灵魂深处涌上来一股子恐惧。
他到底是人是鬼!
梁俊上学的时候,曾对一段话记忆犹新,时至今日才有了切身体会。.la
这句话是鲁迅说的,大体意思是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隔壁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一直以来,梁俊想起这句话的时候,总感觉有些冷血。
可时至今日,长安城内的王公大臣们为了寿庆寺的事寝食难安,不知隐藏在何处的白莲教余孽百思不解。皇城里的帝王沉默无言,必然有人因为听到灾民造反而欢喜,也有人心忧不已,寺庙外的百姓义愤填膺,叫嚷声响彻天地。
梁俊坐在大殿内,只觉得他们吵闹。
他摸了摸因为惶恐,不知从何处狼狈钻入大殿内的黄狗,拿起桌上准备好的纸笔。
黄狗是刚刚钻进大殿内的,一见到梁俊吓的扭头就跑,结果慌不择路一头撞在殿内的柱子上。
梁俊将桌上给自己准备的饭菜放在地上,黄狗好像极其通人性,见梁俊并没有恶意,大着胆子爬过来舔食起来。
“狗啊狗啊,有些话有些事,我也只能给你说了。”梁俊很喜欢猫狗,前世在亚丁湾,自己的手下就有一个小弟,养了十几只狗。
其中一只哈士奇还被他训练的有模有样。
黄狗慢慢的安静下来,抬着头看着梁俊,灵动的眼睛像是听懂了梁俊说的话。
看着对自己露出善意的黄狗,梁俊心中莫名的踏实起来。
对长安城内那帮人的恐惧虽然没有任何减少,可梁俊这会却真真正正的安静下来。
他拿起笔,看着有些泛黄的宣纸,愣愣的出神。
脑子里飞速的思考,思考着今天发生的每一件事,和自己下的每一道命令。
如何处理寿庆寺灾民,这是自己回到长安面对的第一件事,梁俊不敢掉以轻心。
长安城内有谁?乾隆、和珅、李世民
这些都是上一世青史留名的人物,更是创造历史的帝王将相。
往日里自己在雍州并没有太多的交集,梁俊想起他们的时候心里只是有些恍然。
可当他真的到了长安城外,梁俊害怕了,不管准备的再充实,梁俊始终无法打消心中的恐惧。
程经离开的两个时辰内,梁俊无比的冷静。
这个时候越是害怕越是要冷静,他一遍又一遍的推演着明日发生的事。
等天亮了,长安城内的各方势力会做出如何的反应,自己又该如何达到想要的目的。
二十八种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被梁俊写在二十八张之上,大殿内点着一根牛油蜡烛,地上放着一个铜盆。
二十八张纸,梁俊依次拿在手里,不断的思考着发生纸上的事情之后自己该如何应付。
大殿上供奉的三教教主神像在烛光的映衬下,露出狰狞的一面,让人看了有些毛骨悚然。
梁俊每想完一张纸的对策,就将它点着,放在低声的铜盆里。
而后点燃三根香放在神像下供桌上的香炉里,而后极其虔诚的拜上三拜。
黄狗老老实实的爬在一旁,梁俊的晚饭和宵夜被它吃个精光,歪着脑袋看着表情极其严肃的梁俊。
等到梁俊将最后一张纸烧干净的时候,大殿外传来悠悠的鸡叫声,再有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灾民的喊叫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疯狂的一夜终于安静下来。
“吱呀”梁俊打开了殿门,老旧的木门发出难听的声音。
殿门外左右两边各站着一行人,左边为首的是自己如今的依仗,东宫军师祭茶刘文静。
刘文静身后站着柳永,还有拄着拐棍硬撑着的王保几人。
右边为首站着的人见自己出来,满脸的欢喜,走上前来,声音中透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二哥。”
正是得知寿庆寺灾民造反,唯恐伤到梁俊,连夜翻长安城墙前来支援的文渊。
早在梁俊没到长安之前,就派人送信给文渊不要主动前来迎接自己。
毕竟文渊在雍州擅杀高南太守,又杀了不少的官兵,刑部虽然知道文渊就在御史中丞苏信府中,可还是假装看不见,正儿八经的下了海捕公文,要捉拿钦犯文渊。
梁俊唯恐到时候文渊在自己身边,人多眼杂,再出什么乱子。
可这会子见到自己的结义兄弟,那些担忧全都被抛之脑后。
“三弟,你怎么来了!”梁俊见到文渊,发自肺腑的开心。
这是自己来到此间第一个交心的朋友,更是烧了香的把兄弟。
梁俊十分喜欢文渊的性格,自己前世孤身一人,也没有个兄弟姐妹,心里就把他当成亲弟弟一般对待。
文渊激动的眼眶有些湿润,道“我听说二哥到了没有进城,反而到了寿庆寺就一直担心。可二哥有吩咐,文渊知道二哥是为我好,因此不敢出城想见。夜里我心里想念二哥,怎么也睡不着觉,听到苏姑娘说寿庆寺的灾民造反了,因此连夜赶来,唯恐二哥有什么闪失。”
说着上下打量梁俊,见梁俊浑身上下完好无损,只是有些憔悴,心疼道“二哥,您消瘦了好多。”
梁俊哈哈一笑,又恢复了平日里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性子,用力的拍了拍文渊的肩膀,只觉得像是排在一块石头上。
心里那叫一个安心,高声道“有你在,二哥我是什么都不怕了,谁还能伤到我不成?”
文渊听了,将背上的白龙云滚枪攥在手里,正色道“二哥放心,只要有文渊在,谁敢对你不利,我必杀之。”
梁俊只觉得文渊杀气比之前更重,向来这些日子里跟着苏柔在长安,没少见那些让他看不惯的事。
此时天刚蒙蒙亮,冬日的早晨又下了一层薄霜,梁俊看着文渊和众发梢泛白,显然是在门外站了不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