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信点了点头,道“是啊,若是处理不好,只怕不等陛下开口,太子殿下储君的位置只怕要换人了啊。”苏信说完,又端起刚刚被张淼夺走的茶杯,喝了一口。
“这破茶有什么好喝的。”张淼又给他夺了回来,气急败坏道“中丞大人,您既然知道,那还怎么这么沉住气,您看看周围这帮人,全都等着看咱们御史台和太子的笑话呢。”
“那你说怎么办?军机处下了令,今晚谁也不准走,谁走摘谁的帽子。老尚书又在旁边盯着,就算你敢不要这官身出去劝阻殿下,老尚书能让你走?”
张淼道“可干坐着也不是办法啊。”
苏信微微一笑,道“就算出去了,见了殿下说什么呢?既然左右都不行,还不如安安心心的在这里等着,明日见了殿下再说。”
张淼急道“见了殿下可就晚了,哎呀!”
一旁的赵恒噗嗤乐了,张淼瞪眼看他,气道“我在这里干着急,赵之持啊赵之持,你还有心思在这里乐。”
赵恒虽然是御史台二号人物,却也不敢惹张淼,赶忙道“我说铁棺先生,你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这不是害怕殿下好不容易坐稳了储君的位置,若是再被废黜,我大炎危已!”张淼声音不由自主抬高了。
惹的周围官员侧目,不少人看着张淼露出幸灾乐祸的讥笑。
往日里御史台怼天怼地,得罪不少人,如今作为太子唯一的铁杆组织因为太子的骚操作着急成这样,让不少人心中高呼痛快。
赵恒连忙示意他稍安勿躁,正色道“洪泽兄,事到如今,你我着急也没有用,说句肺腑之言,咱们御史台原本应是不该参与到储君之争中,为什么要力保太子殿下?”
张淼低声道“自然是因为太子乃是国本,我炎朝如今若近正值乱世之秋,若是国本动摇,后果不堪设想。你我皆是为了我炎朝江山社稷。”
赵恒点头道“也就是说,并不是因为太子殿下乃是仁王英主?”
赵淼愣了愣,太子是什么人,作为铁杆支持者他自然是清楚的。
听到赵恒说这话,张淼叹了口气,道“太子殿下性行淑均,为人忠厚,可若是为君王,还是差上一些。但有我等辅佐,日后亦不失为有为君主。”这话张淼说起来,底气也不足。
毕竟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太子什么德行他们清楚的很。
要是说当个王爷什么的,太子的性子绝对合适,但说当皇帝,太子还是差很多。
可太子当了皇帝也有好处,可能不会是英明圣主,但终究不会是成为当今圣上这种虽有雄才大略,却寡恩薄情喜好杀人的帝王。
“那六皇子呢?”赵恒接着问道。
张淼想了想,无奈道“若是六皇子为储君,日后我大炎必有中兴之日。”
赵恒微微一笑,道“最开始我也是这样认为,就算太子殿下在雍州做了让人刮目相看的事,可我赵恒依然觉得,相比五皇子,六皇子更适合为储君。可今日太子殿下未到长安,便去了寿庆寺,却让赵某改变了看法。”
张淼性子虽然急,但不是蠢人,听到赵恒这样说,脑子一转,露出惊讶的表情。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赵恒道“城外的灾民中白莲教余孽再多,但大部分终究还是我炎朝的百姓。军机处也好,六皇子也罢,往日里这些雄才大略、为国为民的能臣强将们怎么全都畏首畏尾,不敢插手?”
张淼点头道“自然是因为这件事出力不讨好不说,六皇子如果去做,只怕不出十天,就得被废黜秦王,收回开府建衙的资格。”
“没错,就是因为这事实在太凶险,饶是六皇子也不敢插手,不光六皇子不敢插手,满朝文武,谁也不愿意去趟这趟浑水。”赵恒说到这里,张淼恍然大悟。
“太子殿下这是要舍身取义啊。”
赵恒道“没错,太子殿下宅心仁厚,或许看不出这事背后的凶险。但我听闻镇南公的首席谋主,鼎鼎大名的丘山八奇之一的刘文静如今在殿下麾下,殿下雍州一行,亦有不少奇人异士来投。殿下可能看不清这事,但他们这些人一定明白。你说他们会不会劝阻殿下?”
张淼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赵恒道“他们不仅会劝阻,还会把前因后果和殿下说清。但殿下依然选择要插手,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说明咱们以前看错了殿下。为君者自然是需要大智大毅,但若是没有敢为天下先的气魄,如何能收拾我炎朝如今的局面?六皇子不敢插手,军机处不敢插手,满朝文武谁也不愿去管这件事,唯独太子殿下,为了我炎朝百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此乃大勇,这样的太子殿下,才是咱们御史台全体同仁哪怕牺牲性命也要辅佐的君王。”
张淼愣住了,许久道“这边是亚圣所说的,虽千万人吾往矣吧。”
苏信点头,目光坚定道“因此老夫和之持已经做了决定,明日之后,哪怕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保得殿下周全。”
张淼认同的点了点头,暗中下了决心,自己准备已久的棺材看来终于到了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
正如苏信所说,大殿之内,所有人都在准备看御史台的笑话和太子的出丑。
大殿内不少人幸灾乐祸,也有不少人感慨太子爷终究还是年轻啊。
不管是拥护其他皇子的,还是中立官员,包括御史台内不少人对太子救灾全都不看好。
皇宫大殿内几家欢喜几家忧愁,寿庆寺里气氛也并不怎么好。
程经跪在三圣雕像前已经半个时辰了,整个大殿之中只有梁俊一人,坐在三圣雕像下首的椅子上。
周围安静无比,寺庙外不时的传来远处灾民欢呼的声音,悠远绵长,像是来自从另外一个世界。
冷风打门外卷着旋进来,烛火摇曳,两根灯灭了一根。
大殿内本来就有些昏暗,梁俊手捧着《春秋》,原本能勉强能看清,这烛火一灭,是什么也看不清了。
“哎呀,一不小心看入迷了。”梁俊摇了摇有些酸痛的脖子,借着烛火向着大堂看去。
程经面露微笑,抬起头来躬身道“奴才户部尚书程经,叩见太子殿下。”
在程经的记忆里,自己上一次像这样跪了半个时辰是什么时候,他已经记不清了。
好在如今正值壮年,虽然跪的下肢已经麻木,却还算能撑得住。
“程经程军机啊,什么时候来的啊,你看我,哎,我这人之前就是吃了不读书的亏,现在可爱看书了。但凡是有一点时间,就愿意多看点书。”梁俊自顾自说这话,也不让程经起来。
程经点头附和,膝盖缓缓的挪动,以缓解来自腿部的酸麻。
“殿下有此爱好,实乃是我大炎之福,百姓之福。”程经都不用想词,各种各样的马屁话从脑子里蹦出来。
“程军机说笑了,军机大臣乃是国之栋梁,程军机看过的书只怕比孤走过的路还要多。日后回到长安,孤王还得多向程军机学习。”
梁俊从身子里拿出火折,连吹了好几下,才将火折子吹燃,左手护着小心翼翼将熄灭的蜡烛点燃。
昏暗的大堂瞬间亮堂起来,程经应和着“殿下说笑了,奴才才疏学浅,登不得大雅之堂。”
俗话说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程经在没见到梁俊之前,心中忐忑不安。
旁人只知道梁俊在雍州干了些往日绝不会做的事,可具体细节知道的人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