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顶玄冷冷一笑,没有说话,秦老七接着道“当时我就想,一不做二不休,先杀了他们打头的,趁他们不注意,出去再说。我进村之前就盘了村子地形,赵家村村切是条大河,过了悬梁子就是山,进了山里,就算他们有通天的本事,也休想追上我。”
秦老七此时脑袋空白,心里有啥说杀,言语中夹杂着切口黑话,院子里的人都听的明白。
梁俊一时不明白,紧接着一回想,也能听得懂。
他说的踏笼就是房子的意思,村切就是村西边,悬梁子乃是说河上的桥。
刘顶玄道“你这样想,也是这样做的,我刘顶玄终日打雁,没想到在阴沟里翻了船。”他嘿嘿自嘲哂笑,道“门一开,就着了你青子的道。你断了我的手臂,夺门而走,老子技不如人,着了道断了手,自然没脸叫喊。守在屋子后的兄弟听到声音,以为是我在公干,也没有在意。等听到马蹄声之后才反应过来,那时候再去追,一片漆黑,上哪里去追?”
众人听他这样说,不住点头,寻思“这刘顶玄是个汉子,断了手还能忍住不喊,换作是我,只怕我要疼也疼死了。”
梁俊心中明白了来龙去脉,看着刘顶玄道“刘爷,你说当时漆黑一片,又事发突然,您又是怎么知道,这事那是秦七爷所做?”
刘顶玄道“我问过那家苍果,晚上在他家里住的人是谁,那苍果不禁吓,说是附近芒刺山上的山大王。我问她如何知道,那苍果说,因为他们村子就在芒刺山下,秦七爷曾经到她们村里散过粮,因此认得。”
梁俊听到他说苍果,就知道这家里有个老太太,心中生疑。
这穷乡僻壤,家里又是一个老太太主事,刘顶玄带着人去那打什么家劫什么舍?
一个需要秦老七施舍的村子里有什么油水,值得白虎山五当家的大半夜摸黑进去。
梁俊心里虽然疑惑,却也知道这件事弄明白了,差不多算是个误会,虽然秦老七断了刘顶玄手臂,不知者不罪。
当时双方都没有想到是对方,阴差阳错闹了误会。
秦老七砍了刘顶玄的胳膊,华青柏把秦老七打成重伤,曹破山还割了人耳朵,两边也算是扯平了。
心中有了计较,转头问秦老七,道“秦七爷,可是如此?”
秦老七迟疑半晌,深深的叹了口气,道“确实如此,今日我才知道,原来那晚竟然是将刘当家的手臂砍断了。”
“正所谓不知者”梁俊见事情说开了,刚想打个圆场,将事说清,了了双方恩怨。
谁知华青柏厉声道“秦老七,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秦老七面如土色,神气灰败,黑胡子一见,心道不好,真要出手去拦,谁知秦老七手起刀落,冲着自己脖子一划,登时血流如注,倒地而亡。
变故突生,始料不及。
梁俊万没想到秦老七性子竟如此刚烈。
“这。”梁俊呆呆站着,实在想不通,秦老七为什么说死就死。
黑胡子从一旁拿起枯草将秦老七尸体盖住。
华青柏道“秦老七说话算话,还是个汉子。”
他一说完,梁俊以为黑胡子等人绝不善罢甘休。
谁知全场除了自己和刘三刀以外,其他人都没有因秦老七的死而有所异色。
好像秦老七此时死了,才是对的。若是不死,才让人奇怪。
原来绿林中规矩,凡是坏了江湖道义,须得至死方休的,如果自行了断,绿林中人仍当他是同道兄弟。不管他做了什么罪恶,只须一死,便洗清了一切罪孽,绝不牵连家人和山寨。但如旁人动手,那么罪孽永远不能清脱。
秦老七刚刚赌咒发誓,刘顶玄的手臂如果是他所断,他便以死谢罪。
这话说出口,一旦确定手臂真是他所断,无论如何,秦老七是非死不可。
若由白虎山的人动手,黑胡子等人不仅不能阻拦,甚至还得防止秦老七逃走。
不然院子里这些人下山传出去,莫说这事发生在黑胡子身上,就算是李大当家的也得身败名裂。
黑胡子满脸阴沉,道“华当家的,如今人死事了。还有什么赐教?”
华青柏抬手,身后亲信拿出一袋银两,刘顶玄单臂接过,放在秦老七尸首前,道“我白虎山刘顶玄与芒刺山秦七爷,恩怨已了,诸位可以做个见证,日后若有白虎山之人借此事为难芒刺山兄弟,人人可杀。”
说罢转身走到华青柏身后,一言不发。
华青柏拱手道“胡大当家,叨扰了,咱们英雄大会见。”说着转身就走。
黑胡子冷哼一声,道“不送。”
华青柏一行正要下山,忽听有人道“华当家的,就这样走了?”
说话之人正是梁俊。
“这位兄弟,还有何事?”华青柏转身看着梁俊,疑惑道。
从最开始知道黑胡子要开一个与自己大当家对着干的大会。
到手下人发现黑胡子踪迹,想要在洪州城里借着太平教名义灭了黑胡子。
再到追杀未果,得知秦老七也在黑胡子大会上,急中生智打算靠着刘顶玄之事当着黑胡子的面,杀了秦老七,灭一灭黑胡子的威风。
华青柏颇有城府,今日目的已经达到,心中自然是有些得意。
“还得谢谢这位兄弟出面做这个中间人。”华青柏后知后觉,冲着梁俊拱手道“今日不便,等到英雄大会,还请这位兄弟到白虎山来,华青柏当面谢过。”
华青柏本想问他姓名,但见他蒙着面,想来是不愿让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这在绿林中属于常事,华青柏没有放在心上、
“这件事,华当家的打算这样了了么。”梁俊冷冷看着华青柏,他不是没杀过人,哪怕前世是卧底,在亚丁湾那种吃人的地方,能活下来,就算是菩萨手里也多少沾点血。
秦老七这事,他不插手则已。既然插手了,不管怎么样,这都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华青柏有些意外,笑道“不知这位兄弟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件事从头到尾全都按照咱们陇右道上规矩做的,哪里有不妥之处,还请赐教?”
要说此刻最想杀了华青柏的,整个院子里就属黑胡子了。
但是华青柏逼死秦老七这件事,就像他所说,从头到尾全都是按照江湖规矩来办,没有一处坏了规矩。
自己就算有心为秦老七报仇,此时此刻也没有任何的理由。
“殷兄弟。”黑胡子道“这事就此作罢。”
华青柏听黑胡子叫他殷兄弟,心中一动,上下打量梁俊,泛起嘀咕。
“我有一事不明,还请胡大当家的指教。”梁俊道。
黑胡子道“兄弟有话就说,当不得指教二字。”
梁俊点头道“咱们绿林中人,靠着什么行走江湖?”
黑胡子略微迟疑,寻思“殷兄弟拦住姓华的不让他走,又问这话,是何意思?对了,他乃是凌云寨之人,曹破山那狗熊大会对李大当家的来说,乃是鸿门宴。我今日召集大家来,不就是为了帮李大当家的坐上盟主之位么?不管这位殷兄弟想要干什么,必然也是为了李大当家的,我须得好好帮衬他。”
黑胡子打定主意,上前一步朗声道“咱们行走江湖,靠的是一个义字。”
“好!”梁俊又接着问道“那咱们与道上的兄弟们相处,若是有了矛盾,靠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