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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张代表家里,张代表却不认识姜姨。姜姨说了自己丈夫是谁,在哪里工作,住在哪里。说了一堆,张代表才茫然点了点头。这点头也属于礼貌性质的,因为看张代表脸上的表情,仍旧是一脸懵圈。

但张代表没有因为不认识姜姨而露出不高兴来,还是把她和姚远让到屋里去,给他们倒水,两口子陪着他们坐下来。

这时候,姜姨就说姚大厦父亲的名字和工作履历,以及姚大厦是怎么回事。

张代表这才猛然醒悟,连声说:“这个我知道,我知道。”就看着姚远问,“这是他儿子?”感慨着说,“哎呀,都这么大了!”

姜姨就说:“是啊,长这么大个个子,能吃着呢!张代表啊,你说他又没有个工作,脑子还不灵光,他爸没了,妈又找不着了,他以后可咋办?我就寻思着,你看你能不能跟革委会说说,让他顶他妈的班呢?”

张代表就沉吟一下,对姜姨说:“姜师傅,这事儿你得跟革委会反应啊,看他们是个什么态度?”

姜姨就有些不高兴说:“你当现在革委会还是老厂长在的时候那些领导呢?我一个小老百姓,就是说破嘴皮子,有个啥用?”

张代表就皱眉说:“这是厂里的内部事务,我没有权利干预啊?”

姜姨脸上就更不高兴了,说:“你是军代表啊,你只要说话,他们敢不听吗?军民都是一家人,还分什么内部外部干啥?”

张代表就耐着性子解释说:“姜师傅啊,我的职责是维护工厂安定,保证正常的生产秩序,制止武斗。工厂的内部人事安排,我真是无权过问的。”

姜姨拉着脸说:“你别和我打这些官腔,这个我也不懂。我看啊,你就是怕这孩子他爸犯了错误,妈出身又不好,连累了你!”

张代表就不说话了。

他媳妇这时候就接过话来说:“姜姐啊,你也知道,部队是有纪律的。这事儿我们老张也挺为难啊。老厂长这不是犯个错误那么简单,这是路线问题。他妻子这个事儿,到底是畏罪自杀还是畏罪潜逃,也没有定性。这时候我们老张也不好说话啊。”

姜姨就问:“老厂长领着大家建设工厂有啥罪啊?这工厂和宿舍区,哪一样不是老厂长领着大家干出来的?那帮红w兵都是些嘴上没毛的孩子,他们知道个啥?再说他们不是没找到老厂长的罪证,最后也没定性吗?老厂长都没罪,他媳妇又哪来的什么畏罪一说啊?还真让我说着了,你们就怕连累上自己,明哲保身!”

姜姨话说的难听,张代表夫妻就不好接话了。

姜姨就看着张代表问:“我听说张代表过去那个部队是老厂长带着的,张代表和老厂长应该是战友吧?”

张代表说:“老师长在部队的时候,我还是个营教导员。”

姜姨就说:“张代表的意思,就是和老厂长不熟悉,不肯帮这个忙了?那就算我白说了。”就拉着姚远站起来说,“大傻,咱们走吧。”

张代表就站起来,拦住他们说:“姜师傅,你别着急,我没说不管啊。虽然那时候我职务低,和老师长接触不多,可老师长是个啥人,我心里还是清楚的。”

这时候,他媳妇就一个劲地拉他的军装袖子。

他就把自己媳妇的手甩开说:“老师长打仗勇敢,待人宽厚,关心下属,一直是我的表率。大傻这事儿,于公,我的确不该管,真不是怕受牵累。可是,于私来说,战友情浓于血。老师长干了一辈子革命,照顾他的儿子,是我这个当下属的,不可推卸的责任!姜师傅,这个事儿,我答应你去说。如果革委会不同意,大傻将来就算我儿子,我管他一辈子!”

从张代表家里出来,姜姨就一个劲儿地偷着乐。

姚远就问她:“姜姨,你笑啥啊?”

姜姨就得意地说:“这事儿啊,让我蒙着了!”

姚远就奇怪地看着她问:“啥,就,蒙着了?”

姜姨说:“蒙张代表会管你啊。你姜叔活着的时候,只要是部队上的战友求到他,能办不能办的事儿,他都答应,拼死也得替人家把事儿干成了。为这个,我们家搭进去多少东西呀,我没少和他吵架!那时候啊,和他吵完了架,他总是说,战友就是亲兄弟,比亲兄弟都亲啊,不给人家办不行。我早就听人家说了,张代表和你爸是一个部队上的。我就寻思啊,你这事儿,就只有他肯帮忙,这才敢带着你去找他。”

原来如此。

和姚远找过了张代表,姜姨是打算去班上看看的,可又怕被她锁在家里的姜抗抗跑了,不放心,还是和姚远一起回来了。

早上姚远和姜姨去粮站买粮食的时候,姜抗抗还在家里睡觉。知女莫若母,姜姨知道姜抗抗爱睡懒觉。她昨晚说了,不许姜抗抗出门,姜抗抗就会一觉睡到中午。

姜美美早上起来,吃了饭上学,姜抗抗还在炕里面打呼噜,跟个小猫一样。

她锁了门,叫上姚远去买粮食。粮食买回来,姜抗抗还没起来。

中午吃了饭,这死丫头睡足了觉,家里没了人,就不见得能关住她了。

果然,姜姨和姚远出现在房头上的时候,正好看见姜抗抗从院墙上把头露出来。

姜抗抗站在院墙跟前的那个煤棚子上,正踩着棚子上面的木柴,想着翻院墙出去,远远看见她妈,立马就把头缩回去,从煤棚子上跳到院子里了。

姜姨开了院门,姜抗抗已经跑到里屋去了。

姜姨去炕上抄了笤帚疙瘩,就去打姜抗抗,吓得姜抗抗嘶声尖叫。

姚远就过去站在母女俩中间,拦着姜姨,嘴里说:“别,别打。抗抗大了,打,不好。”

姚大厦个大,挡在中间,姜姨就打不着姜抗抗。

姜姨余怒未息,举着笤帚疙瘩,厉声问姜抗抗:“死丫头,你打算把我的煤棚子踩塌了呀?说,还敢不敢了?”

姜抗抗缩在炕和长方桌子夹成的角落里,拿手抱着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喊着说:“不敢啦——”

姜姨这才放了笤帚疙瘩,对姚远说:“你就在这里,不要回去,替我看着她。”又对姜抗抗说,“你下午要是敢出院门,我回来就打断你的腿!”

姜抗抗小声分辩说:“妈,你不让我去兵团,我也得和刘夏她们几个说一声吧?”

姜姨就高了声说:“说什么说?都是刘夏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把你教唆坏了,以后不许和她一起玩儿!”

姜姨说完了就转身去上班,照样还是要锁院子门。

姜抗抗就跟在她妈身后边,嘟囔着说:“妈,你把我和大傻锁一个屋里算怎么回事呀?孤男寡女,都老大不小的了,别人知道了,怎么办啊?”

姜姨说:“什么怎么办?他一个傻子,别人能说什么闲话?”

姜抗抗分辩说:“他就是傻子,也是男的呀!”

姜姨想想,还的确不太妥当。反正厂里也没什么正事,就干脆不去上班,在家看着闺女算了。

听说到九月底,上山下乡的名单就出来了,还有半个月。就干脆在家里看闺女这十来天。总算是把志愿表给骗出来,横竖不能让这死丫头再跑出去,填一份志愿表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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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干我干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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