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中时分,叶啸等人才堪堪醒来,他们不胜酒力,并非贪睡,而是实在昨夜敬酒的人太多,几乎醉死。
此刻起了床,叶啸也是一拍脑袋,急忙叫上人,朝着城外赶去。
等到他们到达的时候,眼前出现的是一幅幅忙碌的景象李图带着西南的将士,正在不断地搬运尸体,而一边,成千上万的百姓,也在帮忙。
所有人都沉默着,但是动作却丝毫不慢。
“将军,西南的军队和老百姓,几乎都已经收拾了一半了。”
江太威不禁意外地开口。
叶啸凝重地点点头,他的目光落在人群中李图的身上,这一刻,他的心中,作业还有些许犹豫的念头,彻底落了下来。
就这样吧。
尽人事,知天命。
他带着人,走了过去,一起为西北的将士收尸。
夕阳西下几时回。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夕阳宛如车轮一般,缓缓驶入了大漠的另一边,即将消失。
这个时候,城楼之下,西北众多将士的尸体,才收拾完毕,堆积如山。
“李将军,人太多了,若是建造坟茔,恐怕要数月之功,到时候,尸体恐怕已经发臭发烂,必然滋生疫情。”
叶啸担忧地开口。
这也是一桩难题。
李图看着无数的尸体,眼中也闪过一抹不忍,但还是大手一挥道“他们齐心协力,保家卫国,既然同生共死,当然也要共葬。”
“挖十万人坑,合葬于其中,立西北十三万将士巨碑,可也。”
闻言,叶啸也点头称是。
次日,一座高大的墓碑,宛如一把神剑,耸立在潼关城下。
西北十三万将士,全部入葬。
李图亲自率领城中百姓,扶老携幼,披麻戴孝,为他们入殓。
所有人都神色肃然。
同时,远方的大地之上,火焰熊熊燃起,约莫二十万晖贺人的尸体,被堆积在一起,点燃。
“封土,树碑!”
李图高声开口。
话语震动整个潼关城。
泥土缓缓将十三万将士淹没。
巨大的石碑之上盖着的黑色幕布被拉开。
“西北十三万英烈纪念碑!”
碑如长剑,永镇长空。
远处的熊熊烈火,成为了一种凄艳的衬托。
礼毕。
众人准备回城。
“李大人!”
这个时候,后方的百姓忽然朝前涌动。
李图等人停了下来。
“老丈,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李图走了过去,叶啸曹关等人,也都跟上。
这老者带着一群百姓,走了过来,他神色激动,忽然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瞬间,叶啸等人都是意外不已。
这是什么情况?
“老人家,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李图急忙上前,想要扶起这个老者,但是老者却是倔强地不肯起来。
而且,和老者一起过来的剩下数百人,也一时间齐齐跪了下去!
李图怔住,他心中疑惑非常。
旁边的叶啸等人,也都是奇怪不已。
“诸位,你们有什么冤情?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尽管说,不用行这样的大礼!”
李图开口,难道这潼关城中,还有什么豪强欺压百姓的事情,以至于他们要在今日,想自己诉说吗?但是地上的老者却是摇头,他看着李图,恳切地道“李大人,我们没有冤情,我们跪下,只是想求你,求你帮我们做一件事,你若不答应,我们就不起来了!乡亲们,你
们说是不是……”
“对,李大人,你不答应,我们就不起来了!”
“李大人,我们没有冤情!”
他身后的百姓,也纷纷开口。
而且,看到这一幕,无数的百姓也聚集了过来,纷纷跪了下去。
一时间,潼关城前,足有数万百姓跪下!李图心中震撼,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他高声道“诸位乡亲,请你们尽管说,无论是什么事情,我一定答应诸位,请万万不要行这样的大礼,折煞李图了,折煞李图
了!”
他的声音中用上了内力,传遍了所有人。
百姓们闻言,都是神色欣喜,那老者这才激动地开口,道“李大人,我们想求你,留下来,留下来!留在我们西北吧,可怜可怜我们西北的百姓吧!”
他话语中带着颤抖,带着哀求。
“李大人,留下来吧,我们西北需要你……”
“我们潼关需要你,我们不要郑庭嵊,我们要您这样的好官啊……”
“李大人,你是穷苦百姓的救星,你若是走了,我们怎么办……”
一时间,百姓们纷纷开口,话语之中,都是真情,没有半分作伪,没有丝毫勉强,都是发自内心,都是情真意切。
每一个人的心中,都不会忘记,听到郑庭嵊准备带着军队弃城而逃的时候,他们心中的慌乱与绝望。
他们也不会忘记,西北潼关即将成为死城的时候,是西南大军,拼尽全力击败晖贺,保住了潼关。
最为关键的是,他们知道,李图所作所为。所以,他们此刻跪下来,只是为了让李图,留下来!
潼关城下,万民跪地。
口中所说,却是这样一个要求。
这……怎么又能算是请求呢……
这分明是千万分的信任和寄托。
李图看着这无数的百姓,心中巨震,眼中也泛起一抹热意。
还有什么,比百姓的信任更加珍贵?
为官者,当如是。
而他的后方,所有人都是怔住了,傻眼了。
江太威、叶啸等人,眼中都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他们执掌潼关大营多年,也堪称西北守护神,倍受尊敬,但是也不曾得到过这样的厚爱。
如今,李图却已尽收民心。
这何其难!
“人的名,树的影,李图以如此清名,就足以称霸天下,所向披靡了。”
叶啸不禁感慨地开口。
“不可置信,不可思议……”
江太威等人更是不断摇头。
严慈遇的脸上,是如此的震撼,同时内心也深深明白了过来。
霸者称霸,雄者称雄,但唯有仁者,才能无敌。
“虽未得其名,也已得其实。”
严慈遇喃喃着,他深深明白,到了这一步,西北节度使,除了李图之外,恐怕无人再能担任了。
李图心中复杂,万千情绪涌起。他本以为,经历了那么多起落沉浮,他的内心已经坚硬如铁,可以从容的控制自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