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晓飞声音大:“你自己在这儿更危险,我扶着你,咱们走慢点。”
这天,正应了那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俩人好不容易搀扶着过了岩嘴岭,雨越下越大,白雪哪里走过这种山路,女人脚步子不稳,踩滑了一块石头,只听她尖叫一声,整个人前趴在地,苗晓飞心里一惊转手去拽她没拽住,女人的身子好比坐滑梯一样,咕噜噜顺着就往坡下滑,那山路本来就没多宽,一边立壁千仞,一边深渊万丈,苗晓飞吓的胆子都突突了,大叫一声连三赶四往坡下出溜。
也该白雪命大,滑到一半让块石头卡住了脚,苗晓飞赶到一瞧,正赶上头顶“咔嚓”一声巨雷闪电,往女人脚踝一瞧,好家伙,那半截露出来的光洁小腿上,全是血。
“我扶你起来。”苗晓飞去扶她。
白雪说:“我脚不能走了,你找个干燥的地方,把我放过去,你赶紧出山去,我不要紧。等明天天亮了,你打电话叫人上来接我,你赶紧走,你去乡里办公室,找陈明阳,你把村里的情况跟他说,叫他联系医院给村里派医疗队,你快去!”
村里人的病情不能耽搁,苗晓飞是分秒必争,但是他还不能把白雪扔到深山野岭不管。
“我先扶你起来再说。”
这深山野岭的,这女人又受了伤,万一碰到啥危险,别说野猪野狗野狼,就是碰到块石头从山上滑下来把她砸了,那苗晓飞也要内疚,村里人的命是命,白雪的命也是命。
女人的脚和腿肚子伤的很了,苗晓飞一碰她,她就疼的哇哇叫。
好不容易把女人的脚从石头缝里推出来,他二话不说,把女人往背上一背:“前头有个山洞子,国庆哥他们搞运输线,累了就在山洞子里休息,我背你过去,你忍着点疼。”
雨水打湿女人的衣衫,血水顺着女人的脚尖往下流淌,女人忍着疼,趴在苗晓飞背上,两个人亦步亦趋的沿着山路往上走。
等到了山洞,苗晓飞赶紧找柴生火。
幸好钱国庆的运输队年前在山洞子里屯了不少干柴,山洞子里没雨,也干燥,没两下,一大蓬火就烧起来了,火一起来,山洞子也暖和起来。
苗晓飞往白雪跟前一蹲,伸手攥住女人白嫩嫩的脚腕。
女人吓了一跳,往回缩脚:“你干嘛!”
苗晓飞说:“山洞里有草药,村里闭塞,医疗不发达,去年运输队的人上了山,难免有个跌打损伤,受个伤流个血,大男人又懒得去找林水生包扎,大家伙儿平时都在山洞子里自己嚼点草药,往伤口上敷,你这血流不止,要是不敷药,你得疼死,我看看,伤哪儿了,你别乱动。”
火光跳跃在苗晓飞脸上,白雪瞧着他一脸认真,不像是登徒子,这才放松,又再仔细一瞧,你看他,发梢往下淌着水珠子,眉目清坚毅,再一看到自己的脚丫子被他捧在手里,白雪的脸立刻红起来,女人的脚丫子是不能轻易给男人碰的,又痒又羞。
“我先给你清洗一下,再敷药。”
女人雪白的小腿让石棱子划了两三道口子,血肉模糊,脚腕子也崴的肿起来老高,山洞子里不缺清水,也不缺草药,苗晓飞轻轻地把她脚丫子放回去,赶紧去找草药和清水。
他跟林水生是好兄弟,在山上搞运输的这么长时间,也学会自己简单处理伤口,不出十来分钟的功夫,就把伤口清洗好,又把草药放在嘴里嚼出药汁,给白雪敷上。
“行了。”苗晓飞站起来,把嘴里的草药残渣吐尽:“你把身上的衣服烤干,今晚就在山洞里休息,我再给你抱点干柴,只要火不灭,野猪和野狼不敢进来,我再给你拿个草席子,你对付一晚上。”
白雪见他去忙:“诶——”
“咋了?”苗晓飞回头。
女人脸一红说:“你到乡里见了陈明阳,别说我受伤了,要不他肯定要来,我可不想看见他。”
乡政府苗晓飞还是第一次来,他冒雨跑了半夜,等早上到了乡政府,脚上的布鞋都磨破了,布鞋还是先前头杨柳给他做的,瞧着磨穿绑的布鞋,苗晓飞索性脱了揣进兜里,这才走到门口。
门口守大门的是个老大爷,传达室里正放着广播,他听到动静往窗户外头一瞧,有人来了。
“你找谁啊?”老大爷披着破西装,带着八角帽,可能抽卷烟,右手的俩指头熏的雀黄。
苗晓飞赶紧递过去一根烟:“大爷,我找办公室的陈明阳,我是仙家坝来的,我们村支书是白雪。”
他要不仗着白雪的名号,这大爷还真不让他进,乡镇府不是啥人都让进的,老大爷把烟接过来:“这会儿还没上班哩,再等十分钟吧,外头下雨,你进来躲躲?”
山里雨大,乡里雨小,但是下的密,苗晓飞从昨天晚上开始浑身就没干过,衣裳贴在皮肤上粘的别提多难受,加上他这一夜受了风受了寒,嘴唇冻的都发青了。
他瞧了瞧传达室的表说:“谢谢大爷了。”
“谢啥嘛,进来吧,你们仙家坝到这儿,可得老远了吧,来找乡里有啥事?”老大爷健谈,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里都闪着光。
苗晓飞说:“村里人病了,我来找乡里给我们派医疗队。”
老大爷一听,脸色立马变了:“啥病啊,咋还派上医疗队了?”
苗晓飞跑了一夜,饥寒交迫:“大爷,我去买俩包子吃,买完回来,估计时间也差不多了。”
他不是不愿意跟老大爷多说,这事说了也没用,说的人多了,乡里又要传的风风雨雨,到时候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端。苗晓飞从传达室出来,那乡镇府旁边就有出早餐的小摊,他去买包子,正碰上一个穿着西装,带着金丝眼镜的男人也买包子。
这男人看上去像是个有文化的,挑挑拣拣,苗晓飞着急,没注意,伸胳膊捡包子的时候正碰上这人的胳膊。
这带眼镜的赶紧抽回手,十分嫌弃的瞧苗晓飞一眼,打了打啥也没沾上的袖子:“你这人怎么这么冒冒失失的,一身泥水,就往人身上蹭!”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苗晓飞道歉。
眼镜又瞧他一眼,这才拿着老板娘递过来的包子,调头走了。
“麻烦帮我包起来。”苗晓飞要了四个包子,到门口给了门卫大爷两个,自己留了两个,胡吃海塞的往肚里一咽,问过老大爷办公室的路,这才进了乡镇府,直奔陈明阳的办公室。
找到办公室,苗晓飞敲敲门。
没多大会儿,里头就传来一道声音:“进来。”
好巧不巧,推门进来一瞧,坐在办公位置上的,可不就是苗晓飞刚才买包子碰到的那位吗,办公室里一股包子味儿,只见这眼镜头也不抬,握着钢笔低头刷刷刷也不知道写着啥,苗晓飞咳了好几声,他愣是没抬头看一眼。
“同志你好,我找陈明阳。”
“我就是。”眼镜随口答应一声,这才抬起头来,一瞧,立马皱起眉来:“怎么是你?”
陈明阳这人有洁癖,谁一碰他,他马上好比炸了毛的公鸡要叨人,刚才苗晓飞不小心碰他那一下,让他立马心里就厌恶的不行,现在一瞧把自己西服弄脏的人找上门来,陈明阳的脸色能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