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家坝收回来的那批被打湿的粮食经过巩伯仲的发酵和比例勾兑，他把一批做成粮食酒，一批做成林水生配方的药酒，现在已经是最后阶段，再过个把星期，就能装瓶交货。

“兄弟，你回来了？”巩伯仲刚咂么了一口酒，正看到苗晓飞下了地窖。

他一句话，把罗雁惊的手里的酒碗手一滑，差点掉地上，女人一回头，见真是苗晓飞，她脸上一瞬间就浮现出不少神情来，纠结、惊恐、担心、害怕。

苗晓飞说：“回来了，这酒怎么样了？”

巩伯仲哈哈大笑，两步到了苗晓飞切近，一把搂住苗晓飞的肩膀说：“酒成了，这事交给我，你放心。咋样，在里头没受苦吧？”

“没，农场里有个叫铁牛的，这人真奇怪，一直照顾我，问他什么原因也不说。”

“回来就行，今晚咱在厂里给你接风。”

苗晓飞越过巩伯仲去看罗雁：“杨柳呢，刚才我去她屋看了，没人，也没见杨叔，干什么去了？”

罗雁手心泌出汗，还是巩伯仲反应快，把苗晓飞从下头的酒窖里叫上来：“下头酒糟味重，就你这酒量，再站一会儿肯定得醉。杨柳妹子和杨粮头去乡里预定新一季的粮食去了，上午刚走，估计得要个把星期才能回来。”

苗晓飞觉得罗雁神情古怪的很，也没多问，巩伯仲的这个办法是行得通的，加工厂只有三个村一季的收成，这些粮食现在已经远远不够用，加工厂的单子日益增加，要求的粮食数量也在增加，所以杨粮头爷儿俩去乡镇收粮食，合情合理。

当晚由罗雁和巩伯仲出面，带上工厂的全体工人在院子里烧上篝火，烤鸡、烤鱼，丽晶的富耀虎一听说苗晓飞回加工厂了，又马上叫人送来几桌酒席，加工厂的院子里摆起圆桌，三四十人吆喝猜拳，各各过来敬酒，好不热闹。

这一晚，巩伯仲叫手下的小弟，把苗晓飞灌的酩酊大醉，最后还是他跟两个兄弟把苗晓飞抬进屋的。

罗雁一晚上心神不宁，等巩伯仲把苗晓飞安顿好，她马上在院里叫住巩伯仲：“这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住他一辈子，我看迟早还是要告诉他。”

巩伯仲喝了酒，他有点醉意，脸沱红，把罗雁叫到加工厂房说：“能瞒先瞒，算日子，那边明天才办事呢，你明天告诉他，他马上追到昌县，你咋办？”

罗雁沉默了，巩伯仲说的在理。

仙家坝还有一堆事等着苗晓飞，她安慰自己，好歹杨柳找的这个人家不赖，听说男人还是个做大生意的，杨柳跟了那男人，也不亏。

“明天先让他回村，你可交代好你手下的人，千万不要说漏嘴。”罗雁又交代。

这事不用她打招呼，巩伯仲早就安排下去了：“我早打过招呼，他们不敢说。”

这一晚罗雁翻来覆去睡不着，原在昌县的杨柳也一夜没睡，只有苗晓飞醉的一塌糊涂，一直睡到第二天日晒三竿才起来，他做了个梦，梦见杨柳哭着说自己要嫁人了……

他一轱辘爬起来，罗雁正在院里招呼工人装粮食，瞧见他魂不守舍，也不敢多问，只说：“你进去的这半个月，坝上出了不少事，上回钱国庆他们兄弟俩想去农场见你，被人挡了，你赶紧回去瞧瞧，村里的事不能耽搁呢。”

仙家坝是苗晓飞的心血，这个心血远比罗雁行为不正常对苗晓飞重要的多，当天中午苗晓飞在丽晶见过李宝来，跟李宝来吃了一顿饭后，他马上坐上公共汽车回了仙家坝。

这一年五月，仙家坝同样出了大事。

山里春天长，地里的麦子到四五月才抽穗杨花，这个时间必须要给麦田施肥灌溉，又要注意虫害。

往常村里这一季庄稼是靠天吃饭，为啥呢，因为灌溉渠没有连上全村各家各户的地。

当年丁贵当上仙家坝的村长，那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年轻的时候也是想过为村里办正事、办实事的，他当上村长第一件事，就是要给村里修灌溉渠，把水库的水引进庄稼地，好叫村里旱涝保收，可惜这老家伙是三分钟热度，等过了那个热闹劲，他就撒手不管了，那灌溉渠，只挖通了二队的十户人，剩下的全村庄户都得靠天吃饭。

苗晓飞回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叫上钱国庆和钱国明、林水生开会。

林水生现在管作坊、钱国庆管建筑队、钱国明管运输队，这三个人是他的得力干将，他回来之后先在村里转了一圈，果然像罗雁说的那样，因为他进了劳改农场，村里的工作全部停止，他辛辛苦苦半年时间建立起来的大好局面，因为王家坝和他的矛盾，又打回了解放前。

瓦房院里，四个人拉着小板凳坐成一圈。

苗晓飞说：“国庆哥，国明，建筑队和运输队都是几个村里壮劳力组成的，停就先停，眼看麦子就杨花了，这个关头最重要，要保证灌溉和施肥，这是头等大事，不能耽搁。虽然咱现在有了作坊和运输队，外头还有个加工厂，但是这全村人都还指望着地里的粮食吃饭，我看这样，明天咱们就挖水渠。”

钱国庆说：“现在挖也来不及，上回王家坝的来闹完，两个村结仇了，先前咱在王家坝招的七八个人，都回他们坝上了，人手不够是一，这二，就算咱人手够，坝上多少地？一家几十亩，一个坝二三百家，就是累死咱，咱也不可能在麦子杨花前，把各家各户的灌溉渠都挖通。”

钱国明点头，仙家坝在山坳里，早些年坝上是纯粹靠老天爷吃饭，一年播下去的种，能不能收回本，都要看老天爷的意思，村民们饿怕了，他们年年开荒，年年种粮，开着开着，种着种着，家家户户的地就越来越多，粮食够吃了，不饿肚子了，开荒的地却舍不下了。这就导致，仙家坝除了西坡靠山，其他三面全是地，一直蔓延到跟柳家坪、跟王家坝的地，那是地连地，田接田。

灌水区要照顾到各家各户，那不是一朝一夕能挖出来的。

苗晓飞知道，挖灌水区的困难点在哪里，一来是人手不够，二来是村里没有挖掘机械，只能靠人力一铁锨一铁锨的挖。建筑队和运输队加在一起，统共只有四十来号人，四十号人一天就算挖五百米，到今年入冬，一村各家户的灌水区也挖不完。

“能挖多少算多少吧。”苗晓飞说。

林水生说：“灌水区都是小事，现在山上的药都挖的差不多了，咱作坊要是再这么下去，等县城再定药，咱们就拿不出东西交货了，这可咋办？”

这几天林水生愁的眉毛发白，李娇杏没去县城，现在在作坊主管上山采药，这半年来，附近山上的药都已经被作坊的采药队挖的差不多了，现如今采上来的药是一批不如一批，一天不如一天，一棵不如一棵，以前林水生熬药膏，一斤草药能出二两，现在熬药膏，二斤草药出不了二两。

钱国明说：“实在不行，就往里头搀点旁的东西，以前我跟俺大山哥在药厂里见过，他们都往那里头搀东西，要不就找便宜的草药代替。”

林水生不是没想过这个办法，但是说到底，这作坊是苗晓飞的，他就是凭着本事入干股，除了工人的开支，作坊的净利润苗晓飞分他一半，这已经非常够意思了，他可不敢轻易做决定，还得看苗晓飞的意思。

“要说找替代的草药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