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哩个天爷，这大半夜哩，你去哪儿了，咋刚回来哩？”杨粮头闻见他身上有酒味，苗晓飞要进厂门，他当胸推他：“你先别动！你说，你干啥去了？咋一身酒味，是不是到县城就学坏了，是不是学会包小秘了？”

苗晓飞头疼的不行，杨粮头还不依不饶。

罗雁先被惊动，她跟杨柳就在厂里住。

“杨叔，他怎么了？”罗雁冷着脸。

“喝酒，还包小秘。”杨粮头完全相信自己的推测：“你说说，咱这厂还没干起来呢，他就开始学坏了。”

苗晓飞要跟罗雁解释，罗雁根本不给他机会，冷冷睃他一眼扭头就回了屋，她早知道苗晓飞闲不住，这个厂八成也干不好，就是白费功夫，弄几个地痞流氓进来不说，还包小秘玩女人。

罗雁刚进去，杨柳就从隔壁房间出来。

厂房里有一排平房，隔了三四个单间，厂办公室、财务、两个女人住的问题，都在这一排平房里解决了。

“爹，晓飞哥，你们怎么还不休息？”杨柳一出来，就看见俩人在门口拉拉扯扯。

她刚算完账，肩膀上披着花袄，虽然已经开春了，到了晚上，风还是冷的刺骨，女人下面穿着一条条绒裤，可能是打算睡觉的缘故，解开了大辫子，散了一头黑如墨的长头发。

苗晓飞说：“我去谈销路，你爹非说我包小秘。”

杨柳走过来说：“那你到底有没有包？”

苗晓飞说：“没有。”

杨粮头说：“闺女，你可别让他骗了，你闻闻，你闻闻他身上，我能胡说八道吗，你闻闻他身上啥味？”

那年代，香水还是个稀罕物，丁桃和阮琼丹俩女人身上喷的都是高档香水，杨柳真去闻，她马上皱起眉来，盯着苗晓飞说：“你身上是啥味道？”

苗晓飞说：“我帮桃姐拿衣裳，她衣裳上的味道。”

“你看看，你看看我说的咋样，他给别的女人拿衣裳，你凭啥给人家拿？”杨粮头一蹦三尺高，拉着杨柳说：“走，闺女，我早跟你说，他靠不住，你看看咋样，他给别的女人拿衣裳，他俩要没事，他为啥给她拿？走，爹带你走，爹再给你找个好的，找咱村最好的媒婆给你说个最好的亲，咱不要他了。”

杨粮头动真格的，他真拉着杨柳走。

苗晓飞说：“杨叔，你就别跟着瞎掺和了，我还有事跟杨柳说，柳儿，去你屋。”

杨柳也不是真生气，她这几天思前想后，想的都是当初田辛跟她说的话，田辛的话是没错的，苗晓飞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她帮不了他，也栓不住他，所以就任由他去干。

“我也正好有事要跟你说呢，进来吧。”

“我滴老天爷呀！反了反了，你俩大半夜在一个屋，这要是传出去，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放！”杨粮头在背后拍着大腿跳。

苗晓飞还故意搂住杨柳的腰，杨柳脸一红，想扭开他的胳膊，他反倒搂的越紧。

苗晓飞回头笑着说：“杨叔，等我回头娶了柳儿，一定给你生个外孙。”

“小鳖孙，我叫你说话嘴上没把门！”杨粮头气的老脸铁青，脱了鞋头朝苗晓飞砸过去，结果“嘭”的一下砸在门上，她闺女杨柳提早就把门给关了。

“晓飞哥，给，你尝尝这个。”杨柳把苗晓飞拉坐下，她端起桌上的碗递给苗晓飞，一对水汪汪的眼睛里全是期待。

碗里好像是水，透明的半碗底，苗晓飞接过来闻了闻：“酒？”

杨柳点点头：“可不是吗，王家坝的那些粮食，俺跟罗雁姐俺俩打开了一袋子，俺俩一开始也没想着能酿成，结果真成了，不过俺俩酿的少，怕要是不成，就把粮食浪费了，你尝尝看，味道咋样？”

罗雁酿酒的本事颇得宝来娘真传，她酿出来的酒，浓而不辣、醇厚怡人。

苗晓飞一尝，眼睛立马就放光了。

这酒可比富耀虎丽晶大酒店里卖的好几百的酒香的多，他一口气喝完，头晕乎乎的，杨柳吓了一跳：“你喝这么多干啥？”

“看酒好不好，不但品味道，还得看喝多了，明天早上起来打不打头。”

你别看苗晓飞没啥酒量，他懂酒，他农业大学里有专家，住他上铺的那个狐朋狗友，是这方面的高手，他光听酒好坏，听都听会了。

杨柳看他有酒意，赶紧收拾床叫他躺下。

屋里就一张单人床，俩人都穿着衣服躺下，关了灯，屋里一团漆黑，俩人身子贴着身子，屋里屋外只剩下俩人喘息声。

杨粮头一直在门外守着呢，看见自己闺女屋里灭了灯，他在外头拍门大叫：“小鳖孙，你给俺出来啊你，哎呀，造孽呀，造孽呀！你俩给俺把灯拉开！”

屋里俩人裹起被子咯咯笑。

王家坝的苗大顺和马玉兰两口子卖给苗晓飞的湿粮食，酿成酒这事，没几天就在三个村传开了，苗晓飞才知道，原来巩伯仲也是酿酒老手，他酿出来的酒甘醇十分，苗晓飞就把地窖完全交给他，再配上林水生的药做成药酒，那是相当大的商机。

富耀虎这边听说苗晓飞要做药酒，他二话不说，立刻给苗晓飞介绍销路，所以这酒还没出来，就已经全部预售出去了，几万块的定金到手，这对苗晓飞来说算是意外之财。

这事可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赚了钱的高兴，不赚钱的黑脸，苗大顺和马玉兰就是其中之一。

这天苗大顺正扛着锄头在地里干活儿。

这一年的春天来的早，冰雪消融，泥土开化，人们扛着锄头下地干活儿，马玉兰在家抱闺女妞妞，苗大顺就得把地里的活儿包圆。

“我说大顺啊，你咋还下地呢？”地头上几个老爷们儿正蹲着歇息，他们喝着茶壶里的大碗茶，嘴里叼着烟卷，苗大顺没来前，他们正讨论马玉兰跟仙家坝王大兴。

一个说，妞妞是王大兴的种。

一个摆手摇头，不对不对，王大蛋儿是马玉兰生的。

剩下最后一个说，你俩说的都不对，王大蛋儿跟妞妞都是王大兴的种，不信你们瞧瞧，苗大顺臊眉耷眼的样，你瞅瞅，就他那头，恨不得天天插到裤裆里，八成是知道王大兴和他婆娘的事。

苗大顺只听见后半句，没听见前半句，他梗着脖子说：“咋，我咋不用下地？”

“你还下啥地啊下地，你那个堂弟，人家现在当大老板了，又是搞药又是搞酒，这不是，仙家坝的学堂都是人家出钱盖的，有钱人呐，你这个当堂哥哩，咋不跟他一起搞？”

苗大顺“哈呸”的淬了口唾沫，双手筒了筒袖子说：“俺家早就跟他老死不相往来了，他有钱就有钱呗，俺不稀罕。”

“是不稀罕啊，还是人家根本不想认你这个穷亲戚？村里人可都听说了，你卖给你堂弟粮食里头掺了水，他们抬粮食的时候，那水都哩哩啦啦往下滴，大顺啊，你说你咋这么缺德呢？”

“你们懂个卵子，俺这是报仇哩，他上大学的钱都是俺掏的，俺的粮食卖给他，他都不多给一毛钱，他这是啥，他这是六亲不认！他六亲不认，那就别怪俺不仁不义。”苗大顺说的理直气壮，一蹦三尺高。

“你不仁不义，人家可省事喽，你堂弟现在要搞酒厂哩，听说就是拿你们家那批粮食搞，听说已经有人定了，光定金就收了好几万。大顺啊，你说你这是不是叫偷鸡不成蚀把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