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穗跟杨柳都不待见祥林婶，祥林婶是恶婆婆，全村都出名，两个女人去拉罗雁，把罗雁从屋里拉了出来。

大火是扑灭了，但是祥林婶家的房子，也烧的光剩个地基，到处都是黑黢黢的劈柴，冒着滚滚狼烟。

林水生把丁建军送到诊所，丁建军浑身上下烧的好比烂梨一样，全是水泡，林水生又是擦，又是帮他上药。

这边林水生和钱国明在诊所里手忙脚乱，那边苗晓飞让大家都各自回家，火已经救下来，留这么多人在这儿也没用。这天才初三，年还没过完，明天还得串亲戚，走朋友，于是村民们，各自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上炕搂着婆娘睡觉了。

苗晓飞跟钱国庆也下西坡，钱国庆说：“这火起来的邪性，是不是谁放的？”

他刚才救人的时候都瞧见了，丁建军那屋的门框烧的最严重，看样子，火就是从门框上烧起来的。

苗晓飞也看过，他心里也有疑问：“香灵真没在里头？”

钱国庆说：“我唬你干啥？我说没有就没有！

话说回来，这祥林婶也真不是个玩意儿，给他儿床上拴那么粗一根铁链子，肯定是火烧起来，张香灵挣脱跑了，这下好了，那铁链子烧的通红，正贴住丁建军的脊梁，你是没瞧见，丁建军脊梁上的肉都叫铁链子烧熟了，叫我说，活该！这娘儿俩，不是个东西，那张香灵，多好的媳妇，叫娘儿俩折磨成那样，跑了也好，跑出去，咋走，不是一条活路？

比留在这娘儿俩手里，叫活活折磨死的好。”

“我过去诊所看看，国庆哥，你就先回去睡吧，明天你还得忙呢。”

运输队初八就得开工，现在柳家坪跟王家坝要买东西，都要靠苗晓飞的运输队，年前，运输队就钱国庆他们十来个人，年后这个队伍的人就严重不够用了，所以钱国庆打算明天去柳家坪，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加入运输队，他还真得早睡，明天赶早。

跟苗晓飞俩人在村头分手，钱国庆回了家，苗晓飞则是一脚深一脚浅的去林水生的诊所。

这会儿是半夜，村民忙了一天，加上又起来救火，回屋就倒头大睡，谁也没留意，自己家的出气孔，已经让人堵住了。

天刚亮，村里就有人在睡梦中出事，而且还不止一家。

苗晓飞跟在诊所里给丁建军看伤的林水生，都没有察觉，灾难正在降临，中毒的那几户，人都晕了，根本连叫的力气都没有。

张香灵一直在山洞口站着，女人从天黑站到天亮，泪水也从黑夜流到白天，直到村里发出第一声嚎叫时，女人嘴角终于有了一丝恐怖的冷笑。

她的心早就麻木了，她知道自己跑不了，她肯定会害死人，不过就算死，她也要拉上仙家坝的人垫背，她恨仙家坝，恨村里的所有人，她要让村里人，为他们的麻木不仁付出代价！

这一晚，第一个被闷倒在炕上的，就是丁贵的婆娘，杨秋兰……

张香灵知道苗晓飞会找她，这也是她作完孽事，没走的原因，她要在山洞子里等苗晓飞，她要报复他。

杨秋兰中毒是第一例，天亮以后，飘飘洒洒的大雪又开始没日没夜的飘，到处都是天昏地暗，都是白茫茫、灰蒙蒙的一片。

仙家坝好像要被大雪掩埋，村里的多数人的心，也都如同院里纷纷洒洒的大雪一样，冷三冬。

村里出了大事，各家各户都有人中毒。这仙家坝，一到冬天就没法儿过，风雪大的能把人骨头都冻裂，所以家家户户盖房子，都要在泥胚子里加塑料布，为了保暖不透风。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房子透气不好，一氧化碳根本跑不出去。

张香灵站在半山腰洞口，村里的人影如同蝼蚁，忙完这家忙那家，女人知道，那是报应，村里有人被毒死了，他们要为他们做下的孽事，付出代价。

林水生和苗晓飞的运输队，一大早就开始各家各户的跑，他们拍开庄户家的大门，有的人正在被窝里搂着婆娘，其实早就中毒，没反应了，只要庄户不开门，钱国庆他们就强行把门踹开，冲进屋把女人和男人从床上捞起来，背到院里，让他们通风。

站在西坡上，瞧着整个仙家坝几百户人，家家户户院子里都躺着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儿，张香灵尝到了报复的快感。

有人中毒轻，有人中毒深。

林水生忙的前脑勺打后脚跟，小诊所里里外外全是人，他急的满头汗：“晓飞哥，这样不行，这都得送到乡医院，咱诊所没氧气包，这得吸高压氧才中。”

苗晓飞赶紧把张二蛋叫过来：“二蛋，你带上你国明哥，去柳家坪、王家坝，看看他们诊所里有没有氧气，有多要借多少。”

钱国明见苗晓飞急匆匆出门，他赶紧问：“村里出这么大的事，晓飞，你还要上哪去？”

苗晓飞说：“我现在出山，村里这么多人中毒，我得去乡医院，让乡里派医疗队下来，靠水生的小诊所，不行。”

林水生说：“这是个办法，晓飞哥，你得快去快回，深中毒的得有百十个，得赶紧急救，这是大事，人命关天。”

苗晓飞说：“行。”

就这样，苗晓飞上了西坡，他要出山，杨柳和杨粮头也中毒，他心里系着女人。村里的女人，罗雁和麦穗没中毒，因为她俩昨晚没睡。

罗雁见苗晓飞走，她赶紧回家一趟，出来就追着男人上了半山腰，她怀里还抱着一双靰鞡鞋，这鞋子是女人先前就做好的，年前柳家坪宰牛，她把牛皮买下来，缝了一双靰鞡靴，里头还垫了羊毛鞋垫，防滑又暖和。

“晓飞，晓飞，你给我站住！”女人穿着藏青色的小袄，脚下一滑，整个人一下趴在雪窝里。

苗晓飞听见有人喊，回头一瞧，赶紧把人从雪窝里扶起来：“你来干啥，村里就你们几个没中毒的，你不在村里待着，你来追我？”

女人把靰鞡靴从雪窝里捡起来，拍掉上头的浮雪，她冻的细手通红：“这是给你的，你穿上再去。鞋底子防滑，你脚上这双脱下来，我给你带回去。大雪封山，山路不好走，再不穿一双好鞋子，容易滑下山，万一你有个好歹，你让一村人怎么活？你是仙家坝的魂，这次也不知道丁贵和丁广平能不能扛下来，我刚看了，俩人中毒都不浅，万一这俩人有个好歹，村里人，还要你来带。”

女人说的不错，丁贵和丁广平这次都中毒了。

苗晓飞接过女人递来的鞋子，匆匆换上：“那我就走了，你跟麦穗帮着水生点，还有，替我照顾好杨柳，千万别让她出事。”

“走吧，我知道轻重。你路上小心点，早去早回。”女人把他的破鞋子捡起来，拍掉雪，揣进怀里。

苗晓飞前脚刚走，仙家坝就死了人，死的是个老太太，钱国庆他们发现她的时候，人都已经凉透了。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很快，杨秋兰也不行了，丁贵这些天一直往王家坝，往孙二香家里跑，他过年这几天才回来，他不在家，杨秋兰连年货都没准备，家里冷过冷灶，两口子天天在家喝西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