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来娘为了帮苗晓飞说服陈铁嘴,半夜上山摔断了腿,陈铁嘴心疼宝来娘,把宝来娘从林水生的诊所里接出来,从此以后陈铁嘴就住在了罗雁家,他担起了照顾宝来娘的重任,宝来娘睡在床上,他就在地上打地铺,半夜宝来娘只要一翻身,陈铁嘴就呼哧一下坐起来,问她是渴了还是饿了,也多亏陈铁嘴悉心照料,宝来娘的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今天晚上、宝来娘睡着睡着,就觉得口干舌燥。
她一翻身,陈铁嘴醒了:“大妹子,你是渴了?”
宝来娘说:“陈大哥,俺渴了,你给俺倒点凉茶吧。”
陈铁嘴一咕噜爬起来,摸着黑点上煤油灯,他抽了抽鼻子,觉得不对劲:“是不是啥烧着了?我咋闻着,味儿不对呢?”
“是不是灶房里的火没埋好?”宝来娘把水接过来。
“不行,我得去看看。”
于是陈铁嘴披着黑棉袄,打开门从屋里出来,他刚一出门,正听见祥林婶在哭嚎:“来人呐,救火啊,救命啊——我滴儿,我滴儿呀——建军,我哩儿呀,嗬嗬嗬——”
陈铁嘴暗叫一声不好,他从院子里冲出来一看。
好家伙,这丁建军家的三间房都烧起来了,祥林婶光肚儿跪在雪地里,又是拍地又是叫娘,哭的都没人形了。
这下陈铁嘴也顾不上了,他四下踅摸一圈,找到罗雁家喂鸡的盆,脱掉自己的破鞋头,咣当咣当把鸡食盆敲的震天响:“救火啊——着火了——快来人救火啊——”
当当当、当当当——
陈铁嘴又打又翘,嗷嗷喊了几嗓子,先把在屋里睡觉的罗雁吵醒,她这几天收拾东西,打算等过完初八跟杨柳一起去县城粮食加工厂了,这也是苗晓飞的意思。陈铁嘴一敲盆,她赶紧起来,把衣服披上身打开门走出来:“叔,出啥事了?”
“雁儿啊,你赶紧,赶紧去下头通知一声,建军家着火了。”陈铁嘴急得火上房,一边往祥林婶院里跑去救火,一边对罗雁喊。
一听说着火,罗雁吓了一跳,她应了一声,赶紧出门,这一看,丁建军家里的火已经烧红了半边天了。女人担心张香灵,但凭她跟陈铁嘴,也进不去,救不了人,于是她赶紧往西坡下头跑。
罗雁第一个通知的是苗晓飞,他睡的迷迷糊糊,就听见有人拍门,一下醒过来开门一看,罗雁在外头站着。
“晓飞,香灵家着火了,你快去叫人救火!”
这是十万火急的事,苗晓飞二话不说就往村委跑,村委有联防队值班。
这几天下大雪,积雪半尺后,苗晓飞跑的相当费劲,等到村委,他浑身都是雪了,他一开门,一股风雪吹进值班室,钱国明他们几个在值班室里放了火炭,正围着火炭打牌呢,屋里相当暖和了。
苗晓飞一进来,风雪灌的他们几个缩脖子。
钱国明说:“晓飞,咋大半夜跑过来了?”
苗晓飞气喘吁吁,一说话,嘴里冒的白气都看不见他脸:“国明,香灵家着火了,赶紧,赶紧带人救火。”
“啊?”钱国庆惊讶的不行:“这大雪天的,咋还能着火呢?那走,赶紧走!”
几个人从值班室出来,敲锣打鼓,把全村人都叫起来去救火,谁也没注意,他们去救火的时候,张香灵从西坡下来,女人手里拿着破布,她要向全村下手了,要把全村厢房的出气口都塞住。
山里冬天风雪大,夜里的寒风能把人的骨头冻酥,所以家家户户晚上睡觉,都要把火炭放进屋,还要烧热炕。
张香灵堵上各家各户的出气孔,那是要让烟跑不出去,要他们二氧化碳中毒,要毒死他们……
前半夜,村里上上下下忙着救火,而后半夜,真正的灾难,正悄悄地笼罩着仙家坝上仙家坝的每一个人……
要说张香灵最恨的,还是苗晓飞。
女人一颗心都在他身上,可是他的心都在杨柳身上,以前没有杨柳,男人的心都在罗雁身上,她跟丁建军过了这么多年,她当初愿意嫁到仙家坝,就是因为苗晓飞,可是苗晓飞从来不拿她当回事,她心里最恨他,不过她舍不得苗晓飞死,她要让苗晓飞活着,看着她咋糟践自己的,让男人愧疚一辈子。
外边的风雪太大,仙家坝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天上、地上、山上、水库、到处都是积雪,鹅毛大雪还在簌簌飘,地上的脚印很快就被新雪覆盖了。
过去了个把小时,丁建军家的火总算扑灭,村民们挖着一大盆一大盆的积雪往丁建军家的房上扑,等火灭的差不多了,钱国庆才冲进屋,把丁建军从屋里背出来。
丁建军已经被烧的没人样了,祥林婶一瞅见自己儿子被烧的黑黢黢,好比一块炭,女人吱唠一嗓子扑上去,哭天抹泪的嚎起来:“我滴儿,我滴儿啊——建军,建军,我是娘啊建军,我滴儿,你睁开眼瞅瞅,瞅娘一眼啊——老天爷呀——啊啊啊啊,嗬嗬嗬嗬,你带我走吧,你放过我儿吧,我可怜滴儿呀——”
丁建军是叫热气熏晕过去了,林水生提着药箱赶过来,祥林婶扑通一下就跪在他脚边,她一把抱住林水生的腿不松开。
“救救我儿,水生啊,婶求求你,婶给你磕头了,你救救建军,救救我儿,我可就这一个儿啊——老天爷要报应,你就报应我吧,别报应我儿啊——”
祥林婶撕心裂肺的哭声传到后山,传到了站在山洞口的张香灵耳朵里,女人咯咯笑,这笑声跟万灵山里的夜枭差不多,听的人骨头发冷。
林水生赶紧搀祥林婶:“你先起来,你抱着我的腿,我也给建军看不了伤。”
祥林婶早吓瘫了,她守寡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把丁建军养成人,要是丁建军有个三长两短,那是要她的老命,她也不活了。
苗晓飞看祥林婶吓瘫,起不来,赶紧叫罗雁和麦穗:“你们先把祥林婶搀起来,先搀到宝来哥那院,让大娘看着,劝劝她。”
他是怕祥林婶想不开。
麦穗和罗雁、杨柳仨女人,就把祥林婶搀起来,搀到罗雁家,搀进了宝来娘那屋。其实她们都不待见祥林婶,只不过大家在一个村,抬头不见低头见,现如今她家有难,看在一个村的面子上,不施以援手也不像话。
三个女人搀着祥林婶进屋,宝来娘正披衣裳打算出去瞧,她腿还没好利索,得拄拐杖。
“娘,你干啥去?”罗雁看见自己婆子娘下床,吓坏了,赶紧松了祥林婶去搀宝来娘。
宝来娘瞧见祥林婶,没瞧见张香灵。
她急着问:“雁儿啊,我着急,咋就扶你祥林婶来,香灵呢?香灵跟建军咋样了,伤着没有?”
祥林婶一听见“香灵”这名字,她立马瞪起眼,一蹦三尺高,好比中邪:“扫把星、贱蹄子!是她,肯定是她,是她要烧死俺娘儿俩,是她要烧死俺娘儿俩,好跟野男人跑!我早就说过,这女的就是个祸害,我打她,我早就该打死她了!丢人败兴,不要脸,不要脸啊!”
“你要骂,出去骂。”罗雁早不耐烦了,女人冷艳一横:“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埋怨香灵,平心而论,她对你家不薄,要不是她,你家现在的日子能这么好过?她给你们家当牛做马这么些年,你这当婆子的,你啥时候拿她当过自己家人?”
宝来娘虎起脸:“雁儿,别没大没小,你们仨出去看看,就把祥林家的,留我屋。她婶子,我给你拿两件干衣裳,你先穿上,别把身子冻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