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仙家坝养出来的好人,啊,你个狗日的小杂种,你……你不安好心,老子今天敲死你个狗日哩!”
杨粮头忍无可忍,他抡起铁锹,劈头盖脸朝苗晓飞夯下来。
其实苗晓飞也让杨柳这一手,给打的猝不及防,他不是傻子,明白丁建军找出来的小衣,跟人家杨柳毛的关系都没有,人家姑娘这是连清白都不要的帮他。
按照苗晓飞本心来说,无论杨粮头这个当爹的怎么发脾气,他都该受着。
可是这老头倒好,硬是举起铁锨就要人命,苗晓飞能不惊惧?你别看杨粮头劲儿足,苗晓飞也不是文弱书生,杨粮头的铁锹还没到,他先一把抓住铁锹靶子。
“杨叔,你听我说。”
“爹,你要打就打俺吧,不要打他!”
姑娘杨柳想替男人解围,她从杨粮头后头跑上来,一下子挡在苗晓飞面前,把男人护在自己身后。姑娘自己鹅蛋脸通红,好似沾了露水的甜桃儿,看的丁建军、钱国庆他们这些男人,哈喇子流一地,眼都直了。
“不知廉耻,不知廉耻啊!你……你给我滚回屋里!让我夯死这个狗日的王八蛋,我这一把老骨头,我、我今天跟他拼了!”杨粮头眼里,恨不得喷出两团火来。
杨柳顾不得姑娘家的矜持和羞耻,死活拽着她爹老子不松手:“爹!这事不怪晓飞哥,是俺自愿的。”
姑娘是在拿自己,救苗晓飞呢。
她扑通一声给自己爹跪下:“爹,真不怪他,怪俺,真是俺自愿的,爹,你要打,你就打死俺吧!”
杨粮头气的老肺要炸:“苍天呀——我咋生了你这么个丢人现眼的死丫头,你给我滚,以后你不是我闺女!”
老头儿说完,啪的一耳光抽到自己闺女的脸颊上,姑娘的鹅蛋粉面,顷刻鼓起五个指头印。杨粮头多大的手劲?他没收住,这一巴掌把姑娘抽出去老远,姑娘惊叫一声扑倒在地,荡起院里的捧捧黄土。
“妹子!”苗晓飞也是脸色一变,赶紧扑上去把杨柳抱在怀里,一股莫名的火气,直窜他的心头。
要是换成别人,他早上去一脚把人踹飞了,可是杨粮头是杨柳的亲爹,看在杨柳豁出女人清白,救他的份儿上,他也不能这么干。
这时候杨粮头又把铁锹抡了起来,那铁锹在空中划出个凌厉的劈线,冲着苗晓飞的脑袋瓜子猛落下来。
杨粮头正在气头上,你跟他解释,他听不下去。苗晓飞迫不得已,只能抓住杨柳的手,爬起来冲开人群,拔腿往门外头跑。杨粮头抡着铁锨,哐当一声砸在地上,硬生生把土地砸裂一道口子。
苗晓飞拉着杨柳,俩人一前一后往水库跑,姑娘衣裳也斜了,头发也乱了,她被苗晓飞扯的跌跌撞撞,依然紧握着男人的手,不松开。
杨粮头发现自己闺女让苗晓飞拐跑,他气的跺脚一声长叹,刚才叫他舞的生风的铁锨,咣当一声脱手掉落在地。
“我的苍天呀——这日子没法儿过了!老子一把火烧了你这个狗日的家,叫你欺负俺闺女!”
杨粮头恨的不行,他真要去灶房里拿火棍子烧家。
这下丁广平和丁贵有了用武之地,他们刚才叫两拨女人晃荡的七荤八素,好不容易消停下来,杨粮头又打算放火烧家,这还行?
嚯,你看丁贵,他首当其冲,把人往怀里一拦:“老乡,你这是干啥呀,这有句俗话,说地好,儿孙自有儿孙福,叫我看哪,恁闺女找俺仙家坝的文曲星,这是好事呀?郎才女貌,金童玉女呀这是,我要是你,得了这么好个女婿,我高兴还来不及哩,你咋还要烧人家哩房哩?”
“我去你娘个脚,他糟蹋嘞不是恁闺女,你说啥都有理!”杨粮头瞪起血眼。
副村长丁广平又赔着笑脸,上来捞他:“叔,你说嘞对,自己闺女自己心疼,咱一个闺女养活这么大,不能白叫狼叼走,是不是?但是叔哇,烧房子是要坐牢滴,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咱烧房,也不行啊?这样吧叔,我是咱坝上哩副村长,你别烧房,你有啥要求,你只管跟我这个副村长提,我尽量满足,你看行不行?”
杨粮头一把推开丁广平,他脖子一梗,鬼神不听:“提?我提恁姥姥嘞脚!你给我去一边吧你,今天谁拦我,我就跟谁拼命!”
眼看男女老少拦不住杨粮头烧家,林水生心生一计,他叫住打算带着联防队打道回府的钱国庆,在钱国庆耳边嘀嘀咕咕,耳语一番,钱国庆扫了一眼杨粮头,大步走去,杨粮头已经进了苗晓飞家的灶房,他正要去灶台底下生火,就觉得后脖颈一麻,人应声倒地,啥也不知道了。
“钱家老大,他、他这是……”院里的男女老少傻眼了,他们以为钱国庆对杨粮头使了什么阴招。
还不等钱国庆说话,林水生就站了出来:“叔伯婶子们,你们别怕,钱大哥刚才捏了粮头的后枕昏睡穴,人一会儿就醒了,等人醒了,贵叔,你跟广平哥再好好劝。”
原来是虚惊一场。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看了大半天真假美猴王,男女老少才回过味,闹天宫的罪魁祸首是肺痨鬼丁建军,那小衣是人家杨粮头闺女的,姑娘跟苗晓飞是男未婚、女未嫁,就算没过门偷吃禁果,也是两厢情愿,你管天管地,管不住人家拉屎放屁。
但是你丁建军,不分青红皂白,大闹一场,还差点带着坝上那女老少犯错误、冤枉好人,这就是你不对。
“钱家老大!带上联防队,把丁建军,押到祠堂,咱们,按村规处置!”
丁贵镇臂高呼,带着满院村民闹哄哄的前往祠堂,他们今天,要家法伺候丁建军——
丁建军属于栽赃诬陷,按照村规,要给他灌牛屎马尿。
哪个队的犯了错,哪个队的队长执行,全村上至八九十岁耄耋老翁,下到刚出娘胎黄口小儿,全部都要到场,至于村委成员,他们和村里高寿的老人,负责一起监督。
丁建军是一队的人,他触犯村规,按道理来说,是苗晓飞给他灌屎灌尿,但是苗晓飞不在,他带着杨柳姑娘跑水库了,这个执行人,就得从村委里选。
几个人抓阄,最后落到钱国庆这个联防队长手里。
嚯,你看丁建军苦苦挣扎,吓的是屁滚尿流,钱国庆可不给他好脸,招呼联防队,上去把人摁倒在地,一大碗一大碗的屎尿,直把丁建军灌的哇哇往外吐黄水儿,一身屎尿臭才作罢。
男女老少们那个恶心哟,全都捏着鼻子往后稍。
从此以后丁建军再没脸见人,村里男女老少,没人肯听他说一句话,为啥呢,因为臭,这人让灌了屎尿,连心肠都烂了,一张嘴,能不臭吗?
丁建军受此一灾,从此人就疯了,没过两年,他俩腿儿一蹬,一命呜呼。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再说姑娘杨柳,苗晓飞拉着她,俩人一前一后跑向水库大坝,直到姑娘跑不动了,苗晓飞才拉着她的手停下来。头顶是蓝盈盈的天,身后是清凌凌的水,眼前是黄橙橙的苞米地,连吹过的秋风里,都是庄稼成熟后的香甜,姑娘羞红的鹅蛋脸,映红了天边的余晖。
她和苗晓飞,站在苞米地的田埂子上,秋风吹过,两边一望无际黄橙橙的庄稼浪,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