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喜娣不是一般人物,她是见过世面的,没被忽如起来的事冲昏头。
再加上她是仙家坝绣花的行家里手,这活儿正适合她干,她见李娇杏都是个经理,自己没一官半职,她就说:“大侄儿,那我是个啥官衔呢?”
“喜娣婶,你就那么爱当官呀?”麦穗笑她。
蒋喜娣哈哈笑,她笑起来声音爽朗的很。
苗晓飞说:“喜娣婶,你是咱们作坊包装部的经理,工资跟杏姐一样,每个月只要完成咱们作坊的包装指标,咱们作坊也给提成。”
蒋喜娣笑的欢天喜地:“哎呀,咱也是个经理啦,咱也当官了呀!”
看她俩都当上了经理,麦穗心急了:“晓飞哥,你可不能厚此薄彼,你还没给俺安排工作呢,你打算让俺干点儿啥呢?是不是,也让俺当个经理呀?俺会算账,要不你让俺当个会计经理?”
会计?
提到这个词,苗晓飞才想起来,那个被夕阳笼罩的女孩儿,想起她脸上的汗珠,想起她水汪汪的大眼睛,想起她羞涩中带着的那一股倔强。
是时候,该去县城见见杨柳了……
麦穗看苗晓飞不吐口,女孩子着急起来:“晓飞哥,你这是啥意思嘛,俺会算账,俺能当会计。”
“麦穗,我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做。你天天跟水生在一块儿,你见过水生炮制药材,这药材炮制,是咱作坊最重要的一环,咱的药好不好、质量出不出问题,都在这一环里,这件事,我想交给你做,你就是咱们作坊的质检员,你能不能干的来?”
苗晓飞考虑的周全,这药材炮制,是医生的不传之秘,这样就算退一万步说,作坊的事砸了,水生还能保住自己的饭碗,不至于把炮制里头的道儿道儿传出去。
女孩子心气儿高,她一开始不同意,哦,别人都是经理,凭啥她没个官衔?
林水生知道苗晓飞用心良苦,他拽了拽女孩儿的袖子,趴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麦穗就高兴起来:“好,那我就干这个质检员了!”
林水生跟她说的是,你当会计,你就是光杆司令,你要是当上质检员,那咱们作坊的人都归你管。
安排完麦穗,苗晓飞回过头说熊嫂。
他安排熊嫂担任采购员,采购啥呢?把草药从留守女人手里采买过来,要记账,要按照林水生给的草药等级分类,除此之外,熊嫂还负责给作坊里干活儿的做饭。
“行,这事,俺能干!”熊嫂当仁不让的拍胸脯。
这时候张香灵也忘了练气功了,这帮人里头,她是最需要给家里减少负担的。
她肺痨男人丁建军整日卧病在床,婆婆又是个刁钻货,对她不管不问,连那个肺痨鬼的药钱,她婆婆一毛也没出过,再加上这眼看要秋收,家里的几十亩地要是不请人窜忙,她是无论如何也侍弄不过来,这一桩桩一件件,一进一出都要钱。
她犹犹豫豫,正要开口找苗晓飞谋个职位,没料到苗晓飞站起来要散会:“事就这么定了,明天起大家开始上工,一个月工资都是一千五,都有提成,大家努力干,我相信要不了多久,咱就能作坊变工厂。”
原来,这小男人,根本就没把她和罗雁放心上。
亏她刚才还想主动开口找他,这一下,羞臊的张香灵脸蛋红透,她哪里知道,苗晓飞这是故意要摆架子给她和罗雁瞧,苗晓飞心里头清楚,他必须在两个女人面前,给自己塑好金身菩萨像,要不然,以后还不得被她俩揉圆捏扁?
他要给这两个女人点颜色瞧瞧,等她们主动认错,他到时候再倒打一耙,让她们不得不乖巧。
罗雁心里有气,面上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既然主家要赶人,她再赖着不走,那不是上赶着丢脸?
她拉起张香灵:“咱们走。”
张香灵心里憋屈,直勾勾的瞧着苗晓飞,苗晓飞不搭理她,她气的跺脚又没法子指责他,只能跟罗雁从祠堂里头出来回西坡。
“罗雁姐,他把咱俩留下,他打的什么主意?你瞧他刚才神气的模样,好像我们俩欠了他的香油钱,他让熊嫂,让李娇杏跟喜娣婶都当经理,偏偏余出来咱们俩,这不是告诉别人,咱俩没用吗?”还没上西坡,张香灵就气的走不动路,她干脆往青石板台阶上一坐,不往前走了。
罗雁说:“你跟他置气?他这是故意要拿捏我们,他鬼点子多,你不要着急,有他来求着我们的时候。你要是急了,反倒正中他的圈套,他有恃无恐,我们也不怕,你没瞧,现在给他上山挖草药的都是什么人?一队的婶子最多,他要是真让我们俩丢脸,那我们有的是法子不让他好过,是不是?”
张香灵就是忍不住这口气:“罗雁姐,你瞧刚才李娇杏那得意的样子,分明是要给咱们难堪,她骚狐媚,生怕我们不知道她上过他的炕一样。”
罗雁明白了,原来张香灵吃的是这个醋。
她丹凤眼一转,笑起来:“你不服气,你今晚也去,说不定,他还要在你肚里种下种子,来年就能瓜熟落地呢。”
张香灵的脸唰一下红透了,好比八月石榴:“罗雁姐,怎么连你也笑我啊,我要跟他撇清关系,他自去找他的娇杏啦、翠翠啦好了,我才不稀罕。”
张香灵面上羞臊,心里却打起鼓来。
上回跟丁贵在麦秸垛里一次,她迟迟没来月事不见红,该不会真那么巧,让丁贵和老混账东西,一枪命中了?
要真是这样,她就没脸见人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苗雄飞起来洗了把冷水脸,从家里出来去敲李娇杏家的门,他今天要带李娇杏去县城谈生意。
李娇杏昨晚兴奋的一宿没睡,她一想苗晓飞今天要带自己去县城,就激动的把自己衣柜里的衣裳全掏出来,一件一件的试。
试来试去,不是花色太老,就是样式不好看。
嗬!
这下她生气了,骂丁广平:丁广平啊丁广平,你个抠菊花嗦指头,舍不得那点儿咸的货,老娘跟着你这么多年,你连一件像样的衣裳都没给老娘买过,我要你,有啥用?
想起丁广平,她就忍不住想起来她男人,
这都多少年了,是死是活也不给个信儿,这是要熬死她呀。
苗晓飞敲门的时候,李娇杏刚好洗完脸,搽好雪花膏,还特意描眉画鬓,选了一条那年代最时兴的碎花衬衫穿,她下头穿着一条到膝盖的黑裙,把平时不舍得穿的皮鞋也穿上了。
瞧见她扭着杨柳细腰从院里出来,苗晓飞眼前一亮,随后苦笑一声:“杏姐,你不用描眉,你描眉反倒显老,像四十岁的,要是不描眉,看上去就跟香灵她们差不多大,你看能不能洗掉?咱们还要翻山路呢,一出汗,这脸不就花了?”
李娇杏舍不得脸上的雪花膏,她搂住苗晓飞的胳膊:“花就花了,等到城里再洗呗。”
等走出二十里山路,坐上中巴车到县城见了丁桃,李娇杏就后悔没听苗晓飞的话,她这张脸,让汗水一浸,成了大花猫,这下她可丢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