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小人祖上也阔过，乃南域楚州刘氏，若我刘家尚在，小人定然早就举家回了南域去了，可南域自一百八十年前陷落，刘氏一族人间蒸发一般，我等被派来墨池苑山下驻守的族人，便成了无根之浮萍，近两百年岁月下来，小人这一脉愈发不堪，老前辈您看我，今年都二十八了，修为却只是凝气八层，此生能晋升筑基已是极限，金丹无望，所以，便是让我举家搬离，暂避风头，我却又能躲避到哪里去？

还不如留在这里，至少有一份家业，经年日久，便是后代成了彻彻底底的凡人，也有个营生，背靠墨池苑，也不怕遭寻常修士欺负。”

小二唉声叹气。

“也是。”

墨老点了点头，不由得砸了咂嘴，“黄家铺子的醋在墨池苑山下也是有名有号的，可排入前十，当年老夫专为他一碟醋包了一顿饺子，我想想，哦，那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

“这可怎么办，没了他的醋，以后老夫想吃饺子都没得吃，醋都也算了，主要是你家这酒，喝了两百多年，当真不好再换口味，要不你看，多少卖我一壶？”

“哎呦喂老前辈，你咋还提酒啊，小的是真不敢卖啊。”

店小二哭下脸来，此地乃是墨池苑山下，能够居住在墨池苑山下的，自然也都不是凡俗之人，如眼前这老者一般，连续买了几十上百年酒的人也不在少数，不然他这酒铺又怎么可能开了几百年都不倒？

但再是老顾客，也不敢随便卖酒，招惹了五蛇门，万一明日他也跟那黄老幺一般，被全家抓走了怎么办？

“老前辈，您就放过我吧！”

店小二都快给墨老跪下了。

墨老也是无奈，咂吧着嘴，十分遗憾地看着手中的酒壶。

而一旁的林昊，却在猜测墨老会不会突然间酒壶一扔，说一句：“不装了，我就是墨祖我摊牌了，赶紧给我打酒！”

不过眼看墨老神情有些落寞，林昊却也不由得上前，犹豫片刻后开口：“要不，我去灭了那五蛇门，还有那剑山宗，好让前辈买到酒喝？”

林昊其实有一点点不理解，堂堂墨祖，偏偏要来山下买这街市当中的酒，而且买的那古树皮酒，也乃是这家酒铺较为低端的浊酒，并非什么好酒，买这种酒，连灵石都用不到，两个凡间铜板就能打一壶，真真是低端到不能再低端的酒。

更不要说，以墨老的身份，买一壶酒何须这样弯弯绕绕？

可他却偏偏要如同凡俗老翁一般，讨价还价，不仅搞得那店小二十分难受，搞得他林昊也是一阵哭笑不得。

而现在，不想他刚刚提出去灭了那五蛇门和剑山宗，好让墨老能够买到酒喝，墨老便立刻眼睛一亮，好似早就在他等他说这句话一般，回头便赞赏的看他一眼，提醒道：“别忘了用你那面具法器易个容，若那季月杀来，老头子我可保不住你！”

“省的！”

林昊扯起嘴角一笑，墨老之前就已经说过，不会再插手他的生死，所以季月来了，墨老恐怕还真不会出手救他，但他此时也有一些疑惑，比如墨老说他乃是这一纪元的妖孽，所以，如果他挂了，那么这个纪元，会不会也会随着他的死，而骤然间灭亡？

取?出青狐面具，林昊思索再三，缓缓将面具扣在脸上，而这面具戴上的一瞬间，他的脸与身形，也瞬息变作另一个模样，却是顿然让一旁的墨老哭笑不得，因为他此刻变幻的模样，却乃是薛晓飞！不错，他直接变成了薛晓飞的样子，一身墨池苑神子才能穿戴的墨纹山河袍，手持一把这扇，一派风流公子的模样，若是薛晓飞此刻也来到这里，定然会惊恐于这世界上竟会有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不仅是外貌，就连气息和修为，也都丝毫不差！“小滑头，你这是要嫁祸薛晓飞？”

墨老哭笑不得，他在这跟那店小二纠缠，一脸落寞之相，为的就是要让林昊主动出手，可谁知这小子竟然易容成薛晓飞的模样，这下倒好，等他灭掉了那五蛇门剑山宗，墨池苑山外山内，还不都得以为此事乃是薛晓飞所为？

而远在西域大陆，尚未回到宗门之内的薛晓飞，也如同被人往裤裆里丢了一把黄泥，不是那啥也是那啥了。

林昊嘿嘿一笑，却也不由心虚的问了一句：“墨老，贵宗神子如今可在墨宗之内？

若是在，那我就换个面貌，若是不在……恕我直言，薛晓飞贵为墨宗神子，平日里鲜少与人争斗，若无墨老与宗内长老鞭策，他修行速度恐怕还会更慢，如此，何不趁此机会，给他多树几个仇敌，也好让他努力修行，以免哪天出门不注意就被人给宰了？”

墨老不置可否，薛晓飞身为墨池苑神子，无论到哪里，都定然是会有劫变境太上在暗中护佑，所以林昊说的也没错，薛晓飞极度缺乏生死斗杀。

只不过林昊这种要给薛晓飞树敌的操作……墨老轻叹着摇了摇头，他原本是打算让林昊在这里露个面，震慑一下围困墨池苑的那千族万宗。

三个月前，他就早已吩咐门中长老，在这山下的无数城池当中贴出告示，让此地之人尽快疏离。

这三个月里，的确也有不少人听话的走了，但离开的却也只有一成，剩下的九成人口，都觉得在墨池苑这九星大宗的山下，绝对不会出什么问题。

既如此，他墨老也是爱莫能助，自然也就不再管山下之事，只偶尔提点一下，如同这酒铺小二一般的人，让他们早做打算，最好暂时离开避避风头，奈何，他平日下山只扮作寻常老修，一个无名无号的老修说的话，自然无人愿意相信。

结果就变成，这千族万宗来到墨池苑山门之下，从观礼变成围困墨池苑，逼迫墨池苑交出魔头林昊。

这千族万宗露出凶相，自然也不会善待墨池苑山下的这些人，于是，无数宗门家族，抢夺此地之人的城池家宅，作为临时居所，更有许多人直接被抓去当了奴仆杂役，如酒铺小二这样的，都已经算是极好的了，至少没有被害死或是抓去当奴隶。

当然，这种情况，他墨老一样也是爱莫能助。

聚居在墨池苑山门下的这无数人，本就是令墨池苑极度头痛的一件事。

墨池苑能救他们一时，却救不了一世，而且也正如林昊所说的一般，他们聚居在墨池苑山下，世间便几乎没有敢在此地兴风作浪的修士，他们的性命得到安全保障，可却也因为这份安全，让得许多人熄灭了道心，一代不如一代，那店铺小二，便是最好的例子。

当然，墨老也不会完全不管这些人的死活，这不，不是已经让林昊出面，灭了那五蛇门和剑山宗了么？

这，便是一种敲打和警告，警告那些围困墨池苑的宗族，莫要太过分，墨池苑不管则已，若是真个要管山下之事，他们也得掂量掂量得罪了墨池苑的后果！而见林昊变作薛晓飞的模样，墨老满心无奈，摇头叹息了一声，竟抬手从怀中取出一册道卷：“喏，拿去，既扮作我宗神子，又怎可不精通我宗之术？

还有这样东西，也是时候物归原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