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门外倾听门内的声音,里面男女声混杂。时而传来一阵微微的笑声,时而又传来一阵唏嘘声……令我摸不清头脑。
已是夜里十一点了,困意不断袭来。
我鼓起勇气,敲醒了门。
一位长睫毛女孩为我打开了门,还未等她和室内其他人来得及端详我就抢先开口说:“对不起,请问这是林可儿的病房吗?”
“你是?”长睫毛女孩问我,室内的其他人异常惊讶地望着我。
我怀里抱着一大束鲜花,被众人这一望憋得满脸通红。
“我是王泽纶。”我有点窘迫地说。
我迅速向房间里环顾了一圈。病床上坐着一个女孩,一副很秀气的样子,此刻她正一本正经地端详我。
此外,除了长睫毛女孩,还有一个表情木讷的壮男正坐在病床边与林可儿说话。
壮男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我,眼神中似有不可遏止的怒火即将发泄。
沉默。十秒钟。
为解尴尬,化解仇恨,我抱着鲜花满脸歉意地走进病床,对病床上的女孩微笑,细语软声地说:“林可儿,对不起,请你原谅。”
走到她身边,我把鲜花抱起说:“祝你早日康复。”
女孩没有接下我的鲜花,满脸狐疑地问我:“你是王泽纶?”
“是。”我说,“很抱歉,我没有准时赴约,让你受惊了。”
“喔,我是林可儿。”她顿了顿,似有话要说但最终并没有说出口,只是默不作声地盯着我。
“请接受我的鲜花。”
“哥哥,帮我接一下。”林可儿用眼示意壮男接下我手中的鲜花,壮男很不情愿地接下了鲜花,放在了林可儿床边的桌子上。
我后退两步,几乎撞倒了我身后长睫毛女孩。
“对不起,对不起……”我连忙向她点头致歉。
气氛尴尬,进而冷却。
壮男一直拿眼狠狠地瞪我。
为缓解壮男眼中的仇恨,我委曲求全地朝他笑了笑,很温和地说:“你好,我是王泽纶!大哥怎么称呼?”
“林一虎。”
虽然自小我便被父母调教成一个有礼有节的好男孩,但是对于刚刚的一言一行我还是感到有那么一点阿谀奉承、委曲求全的成分,心中自然不是很爽。
壮男并没有回答。
气氛凝重。
约莫五分钟,我向坐在床上一直盯着我看的林可儿微微鞠了一躬,说道:“你好,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祝你早日康复。”
林可儿微笑地望着我。
我正要转身,身后便传来林一虎掷地有声的声音。
“站住!”
我止住步,转头瞪他。
我和林一虎走出病房,下了电梯之后,我尾随他走向医院后花园。不用说,他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给我上一堂体育课。一路上,我也并没有说什么话,甚至也不再委曲求全了。
“小子,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你。”电梯里,林一虎蔑视地瞪着我。
我浅浅一笑,回了他一个同样蔑视的眼神。
林一虎显然感到有些意外,他本以为我会“跪地”求饶,没想到我的态度确实如此凛然,着实叫他大大吃了一惊。
我之所以并不十分惧怕他,实际上自有我的原因。这里不得不稍微提一下我的家族史。可以说我的家族与“武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自记事以来便被祖父和父亲反复地灌输着家族的武学传奇史。远的不说,我的曾祖父在晚清时期可是一位赫赫有名的武林人士。据祖父说,我的曾祖父年轻时参加过反清的天平天国运动,并立过赫赫战功。太平天国运动失败后,满清的爪牙四处抓捕曾祖父,但凭借着一身过人的好武艺,曾祖父总是能够成功逃脱了爪牙们的魔掌。后来,事情总算得到了平息,为了给张氏家族留个血脉,在一位美貌年轻的青楼女子的威逼色诱下,年届40的曾祖父终于答应了婚事。
按理说40岁的老处男如果在当今社会的话注定要遭众人耻笑的,可在那时候别说是40岁的处男了,就是80岁的老处男也是大有人在。毕竟在战乱年代嘛,再说中国的国情一直是男女比重失衡。曾祖父深知遗传学对于后代的重要性,几经深思熟虑,最终曾祖父忍痛割爱将珍藏了40年的VIP级金刚不坏处男身献给了我们今天所说的伟大的性工作者,从此以后过上了相夫教子的田园生活。
“管她处丨女丨不处丨女丨了,只要是人,有一颗善良真诚的心——就行了嘛!”曾祖父曾经大声向祖父吼道。
在那个异常封建保守的年代,这一声吼何其开放,何其伟大!这一声吼需要何其大的勇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从此以后祖父的性格突然异变了,活泼开朗变成了沉默寡言。
直到曾祖父带领义和团勇士抗击八国联军从此一去不复返,祖父这才幡然醒悟,但为时已晚,曾祖父已英勇地战死沙场了。
“武术”一直是流淌在我家族血脉中的基因。
祖父是民国时期除暴安良、行侠仗义的大英雄。
父亲是和平时期一所中学的武术老师。
而我?
我则是一个成天幻想扶善济贫、匡扶正义的武术老师的儿子。
祖父说真是一代不如一代;父亲说其实他真的很无奈……
我说要怪就怪这个时代。
我清晰地记得,祖父去世前的一小时出离愤怒地用手指着父亲和我的脑袋,歇斯底里地大嚷:“扎马步!”
年届半百的父亲和幼小的我,像两只充满气的皮球似的乖乖地在祖父床边扎起了马步。
在橙黄色的路灯下,林一虎一只手突然抓住我左臂,另一只手举起了拳头,拳头直指我的双颊。
我抓住他那只即将向我挥拳的手,一个猛侧身顺势奋力一甩。由于用力过猛,林一虎一个趔趄,被我摔在两米开外的地方。
这一摔,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气急败坏的林一虎向我猛扑了过来,我连连后退,在距离一棵歪脖子老榕树三米开外的地方,我使足力气向老榕树猛然一跳,左脚刚一接触到树干便飞快地踢出了右腿,右脚刚好踢向了他的前胸,伴随着一声“啊啊啊”的惨叫声,他那臃肿而又肥胖的身躯便轰然倒在了我的视野里。
结合作用力与反作用力以及借力打力的技巧,我猜测这一脚踢出的力道足足可以将20公斤的沙袋踢飞五米之远。
躺在草坪上的林一虎抱着胸口痛苦的呻吟着,嘴里还不断地咒骂道:“混蛋,你有种!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我走到他身边,借着橙黄的灯光,盯着他说:“请自便。”
正要转身走开,却听到他的惨叫,“血,血,啊,啊……”
我转头看他,见他满足都是鲜血,面容苍白。
这一刻,我的心跳突然停止跳动。
该不会,该不会把他的内脏踢破了吧!我做最坏的预测。若是如此怕是会闹出人命来。我不禁害怕起来,额头上登时积满冷汗。
“快,快……”我用尽全力将壮似一头牛的林一虎背起,迈着沉重的步伐,我向急救大楼奔去。
“太重了,你这混蛋!”
“不堪一击呀!”
“别死了啊!”
“我可不想坐牢呀!”
……
十分钟之后,终于把林一虎送进了急救室。等待的时间里,我匆匆回到病房把那个长睫毛女孩叫了出来。
“我,我,我……”
“喂,有话慢慢说……”她眼睛一眨一眨迷惑不解地望着我。
我依旧口齿不清,情急之下居然拉住她的手,“请跟我来!”
“你干嘛?喂,你干嘛?”
她越是挣扎我就越是死命地抓住她的手。
“快跟我走,林一虎出事了!”
她起初并不相信,但后来就跟着我小跑了起来。到了急救室门外,我和她坐在椅子上等待。我俩互相对视,默不吭声。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把他打伤了!”
长睫毛女孩子半响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我,似乎在说“天啊,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