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

常磊头也不回离开的那天，我从艳阳普照的午后，一直呆坐到天色漆黑，没有人敢来劝我，直到晚上七点左右，接到一个电话……响了很久，执着而漫长的铃声终于撼动了我冰雕一般的神经，拿起电话，声音嘶哑的喂了一下。

电话是蒋鸣打来的，邀请我出去吃饭。当时的蒋鸣娶了上司的女儿，已经调任进了市局，将尊严地位藏进裤裆里，做了领导的乘龙快婿，一路升得逍遥自在。虽然与我相识已久也走得较近，任凭我有意无意地创造机会，他可从来不曾造次。我倒不是想勾引他如何，更不是想证明自己的魅力，是在我满目苍夷的身边，找到稀缺的但可以影响我的正能量。

我嘶哑着嗓音答复他：“吃饭？不饿……”

蒋鸣说出原因：“以前战队的几个朋友过来了，有伟刚哎，从北京回来的，特意邀请你过来叙叙旧。”

我回答：“真的不想去……改日吧，我请客，伟刚回来也不会立即就走吧。”

他听出异样：“怎么了？病了？声音都哑了？”

我顺水推舟：“嗯，感冒。”

“听你喘息挺严重的嘛，在哪里，要不要我过来看看你？”不愧是丨警丨察啊。

“不用了，我睡了，跟伟刚说，等我病好请他吃饭。”我打发了蒋鸣的电话后，重重地叹了口气，环顾了一下四周，坐在工作室，我的专属房间里，目光所及每一处都有常磊的影子。

他用过的电脑坐过的椅子，他抽过的香烟喝水的茶杯，他教训过的员工，他睡过的房间，他呼吸过的空气——被他带走了。我窒息到心疼，刚刚挂掉蒋鸣电话的手机，还在我手中，我哆嗦着打开翻盖，按键找到常磊的名字，始终按不下那个绿色的通话键。想了又想，忍了又忍，抖了又抖，终于拨通了一个号码……

响了三声，电话通了，传来熟悉的男声：“喂——”

我颤抖的牙齿咬着下唇，坚决不让唇舌间流露出一点声音。

他再次喂了一下，我依然不敢开口，听见他在追问：“觅觅，怎么不说话？喂，觅觅，你有没有听见啊？”

在他一遍一遍追问中，我慢慢地开口：“这么多年……我有没有……叫过你一声哥？”

华烨也许愣了一下，果断回应：“没有！”

“哥，我想……”后面的话，没有发出声来，因为我捂住了嘴巴，因为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在哭泣。

“发生什么事了？快点，快点告诉我，是不是殷成海？是不是？”华烨的声音炸出来。

我摇头，不管他能不能看见，呜咽声依旧。他咆哮着：“在哪里？在哪里，我来接你。”

最后一句话，我勉强说完整所在郊区的村名和门牌，泣不成声，再也说不清一个字。

（232）：：

四十多分钟后，华烨才找到我的住处，我趴在电脑前迷迷糊糊睡了一觉，我感觉有一年那么长。他拍拍我的肩膀唤醒我的一瞬间，我错觉是常磊回来了，顿时清醒。看到是他，脸色立刻又垮了下去。

他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拉起他就走：“走吧，我们出去说。”

他又拦住我，手指顺着我的头发捋了一遍：“看你头发乱的，哭成这样，你想吓死我啊，还以为被这里这么多男的轮J了呢！”说完，他瞄了一眼玻璃窗外的工作间，一排一排的电脑和正在工作的员工。

我苦苦一笑：“那我找你来收尸啊？”

我跟着华烨离开了工作室的小院，坐在他的车里，给正军打了电话，安排他和熊宝轮流顶班，我出去了，言下之意，暂时不会回来。当晚，我确实没有回来，而是跟华烨在外过夜。

在宾馆的房间，他迫不及待地问我：“到底怎么了？只要不是我担心的事情发生，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叹气：“你担心的是什么？”

“殷成海……上了你……”他目光闪烁着。我气滞：“你还关心我的死活啊，为了自己甩开殷樱，把我推到殷成海身边，你却溜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真希望殷樱那一刀送你去见了阎王。”

“切，那你现在干嘛找我？说吧，发生什么事？”

“我被人骗了——”我刚才愁肠百转已经渐渐平复，不想对华烨说真话，只能撒了谎。

“劫财还是劫色？”

“都有。”

“什么人？弄死他！”他一副地痞流氓本色毕露。

我苦笑：“算了，没法报警，自认倒霉。”

他问：“多少钱？看你要死要活的，这么多年眼睛都长在头顶呢，现在想起来还有我这个哥了。”

我瞪他一眼：“你别说风凉话了——50万。”

“50万……哈哈，找殷成海报销吧，他随便签个条子，你随便进账50万。”

“50万是我开工作室一年的收益，辛辛苦苦挣来的，不是睡来的。”我气得狠狠捶了一拳身下的席梦思床垫。

华烨按捺我的情绪后说：“对了，你上次电话跟我说，殷成海要送你房子，为什么不要？”

我回答：“我干嘛要？拿了他的房子，之后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现在他还摸不清我的价码。”

他：“早就该这么想了，你那工作室别干了，抛了吧，让殷成海随便给你找个位置，轻轻松松风风光光的，挣钱容易多了。”

我又转变了口气：“不过，我也不清楚他的底牌，也许真的把我当小辈照顾。按说他身边的女人多了是，没必要为我骗我上床费那个心思。”说这话时，我偷偷瞄了华烨的表情，表面很是无动于衷，但我相信他有根刺戳痛了他的伤——他妈妈依然是殷成海情妇之一，且已是人老珠黄不再得宠的。

“草，男人的心思，你不懂，越是不可能的越是想搞到手，他妈的，如果殷樱不是他亲生的，连她都敢上。”华烨似乎咬牙切齿，“我跟你说，觅觅，听我的，靠殷成海这棵大树，捞够了走人。如果你聪明的话，根本不用真的和他……当然便宜嘛肯定要被沾的，看你会不会玩了，大腿张开的角度要和得到的利益成正比。”

我省时度势：“我一个人，绝对玩不过他，除非你帮我，比如说，我们合计起来，美色诱惑，拿到证据，再敲诈他一笔？”

华烨对我失望地摇摇头：“愚蠢，哪能做一锤子买卖！要干就好好干，敲筋吸髓地慢慢玩。”

我是不解了：“那怎么做呢？”

他眼珠子贼亮：“首先，你得让我光明正大地回到他身边，并且是以一种他求之不得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