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冲乐队喊过后,乐队居然哑巴了,为难的让我们换一首他们练熟的曲子。
“不会唱就滚,以后再别进这个门!”二郎暴躁的吼骂,乐队这才不情愿的回忆起调子。
主唱的嗓子很好,当忙活半天他终于开唱后,场子里忙这忙那准备开工的人都凑到了舞池,有人叫好有人喊孬。热热闹闹的声音中和尚又笑了,只不过,这一次他笑的很真。
“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的花朵真鲜艳。和暖的阳光照耀着我们,每个人的脸上都笑开颜……”
我第一个站起来鼓掌。我们的社会是花园,每个人都像鲜花一样绽放。摆出了笑脸,根子却在土里拼命争抢。阳光照耀在我们脸上,多么的温暖。
我一遍遍鼓掌,抽到自己的手心发麻,然后,我笑了。我脱掉身上的衣服,裹着手边的杯子、瓶子从二楼摔了下去,多么刺人的爆碎声,它的外皮却仍光彩。
因为,我们在花园里,我们是必须露出笑脸的花朵。
我第二天又找回了那四个小子,开车带他们停在和尚的公厕外,指着和尚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这是我哥们,被人打彪了。”许久,我才开口解释说。
“那小子干的?”烟头口不对心的询问着,眼神却一直在瞟着路上的妞。
我登时语塞,用自己的头撞在玻璃窗上,一直撞到自己不再清醒。车里的人都愣住了,却都识趣的没有插话。
“别管谁干的,我哥们啥样,我就让他啥样。我钱不多,但也不差养个废人。办完事你们出去玩几天,我在后面兜着。谁要是……”我趴在方向盘上语无伦次的说。
“一句话的事。”烟头拿起我摆在音响上的烟,自作大方的分了一轮,“哥别跟我们废话,修哥带我们去认过脸,那老逼长的就**,明儿我就让他起不来床。”
我听完没有任何感觉,把他们送回和平区后,我第一时间跑去洗车行把车干净的刷了一遍。然而当我重坐回椅子时,我却总感觉就连挨着椅子的自己的这层皮也需要去洗一洗,或者干脆扒去。
晚上修鬼给我打了电话,说几个小子在健国哥的电器城外等了很久,现在正跟着孙瞎子的车去一家休闲会馆。四个小子信誓旦旦的保证今晚就把事办妥,修鬼也已经搞了一辆面包,准备事完后把他们送去周围的县城玩几天。
就那样躺在床上,我竟不感觉自己有紧张,反而是空荡。有意思吗?我这样反复问着、想着,关了灯挥着指间的烟头,看着那胡乱的烟火凑成一个个星星,却短暂的点不亮我的眼睛。
于是我突然想起了韩津,我欠了她满天的星星,她留给我的惩罚,是我再也不敢对任何人舍下这种愿望,包括自己。
摇着晃着,我一根根点烟,又一根根烧尽,一直到自己累到睡去,我没有吸一口。
第二天门铃醒的比我要晚,我收拾好自己坐在床上发呆时,鸡头首先来到了门口。
“烟头那狗卵子把你卖了,***的,我早就看他不是玩意。”鸡头气急败坏的说。
“滚你爹的,他他妈是你找来的。”二郎推开鸡头,抡起的拳头如果不是被修鬼架住,早已稳稳的落在鸡头惊慌的脸上。
“到底咋事?”尽管自己猜到了七八分,我还是随口问。
“烟头他们昨天带了个妞跟去会馆,孙瞎子搭了句话,他们就把孙瞎子捞外面打了。”修鬼解释说。
“这不干的挺好吗?”我皱眉问。
“是不是你说和尚啥样,就把孙瞎子干成啥样?”修鬼反问。
“嗯。”我点头说。
“操,”二郎笑了起来,“跟和尚一个样了,半死不活,躺医院里浑身扎针管。”
“烟头他们把孙瞎子脑袋削的挺严重,医生也是不敢开刀,怕脑壳子散架。我问了,一天住院得花三千来块,怎么也得住两三月观察观察才能决定什么时候开刀。”修鬼说完狠狠砸了鸡头脑袋一拳。
“一天三千?大不了房子卖了我跟他一起靠着。”我嘲笑说。
“真事,孙瞎子现在打葡萄糖都吐。好悬没植物人。”鸡头缩着脖子说。
“还他妈不如植物人呢。”二郎推开鸡头拽着我向门外走,“烟头那逼货没跑了,被人逮了。他说那丫头是跟你的,也是你打电话让他们动手打人的。健国今早就带人去你家了。”
“我妈我爸没事?”我蹿起身说。
“没,砸点东西呗。”修鬼安慰说:“估计是不想公了了,到处找你呢。我给汪洋打电话了,他让你先躲躲。”
“我躲他妈躲,就告诉他们我在这等着。”想象着家里的模样,我冒火顶撞说。
“等个毛!”二郎发火的扯着我的头发拽出了门外,“人家他妈的都堵到和平区门口了,有个迎宾被他们把耳朵打聋了,你在这等啥?”
“先等两天吧,汪洋不给面,咱哥们一起担着。”修鬼摊手说。
“没事。”我踹开二郎,看着昨晚自己浪费的满地烟头,忽然心里一阵冰凉,“除了把我弄死,要不我不走。”我咬牙说。
一连四五天,或者只有两三天,我躲在鸡头新马子租的房子里寸步不出。家里没给我打过电话,这比任何都让我担心。有一天突然发现自己成了别人的负担,而且是需要被善意隐瞒的负担,我开始觉得自己窝囊。然而,对着电话发呆,连睡觉、充电都不敢关机的我,却始终没胆量主动给父母打个电话。
修鬼把其他三个小子送出了市,至于烟头,没有人再说过他的事情。我知道自己已经变的有些冷漠刻薄,甚至想到烟头的下场时,我也会毫不犹豫的认为一切都是他命根子软活该惹火上身,却不肯承认是我点了这把火。至于自己为什么变成这样,我不知道。一个人突然变的善良老实,所有人都会说他想开了、一时走错路,而当一个人突然变的自我势利时,大多数人会说他被狐朋狗友带坏。例外的是,如果是我这种人,别人只会说我原本就是个坏坯子。所以,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成为这样的理由,因为我解释不了别人的言语,也渐渐学会在别人的定义中刻意放弃。
只是,我想坦白一句,没有人心甘情愿自暴自弃。所有人都是天生自卑的,放弃了自己,也就是连自卑的勇气都放弃了。
小辛很满意,大方的说不用非得把孙瞎子送走。废话而已,对一个脑子随时会散架的人来说,没什么比钱更重要。
当然,不满意的人更多。老八告诉修鬼,转盘的出租最近总往和平区跑,动不动就装作无意的询问我的事情。耳朵被打失聪的迎宾没报案,健国直接甩出了钱,并在和平区办公室里口口声声说一定要把我揪出来,花多少钱他都甘愿。
这句话我根本不信,如果孙瞎子走了,我在他眼里不会比一只耳朵贵到哪里。可我还是留在房子里,社会上的事不是电影里杀人除根的桥段,只要铁了心报答,健国总能找到机会让我安心修养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