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子曾告诉过我,人最喜欢用后背扛着伤口,也最怕后背留下伤口,原因都是人看不见。
想活下去的时候,因为看不见所以坚强的挺着;活下去之后,又因为看不见,会担心后背累赘的伤口害自己死掉。人的想法总是这么奇怪。好多开膛破肚流出肠子的人,虽然当时鬼哭狼嚎的叫着自己要挂掉了,然而最后却能活下来。好多只是身后被开了口子,当时硬挺着没有吭声的哥们,最后却疑神疑鬼的死掉。看不见的,才是最可怕的。
王老板的弟弟倒也有些血性,我刚刚狠心划出了伤口,他失声大叫后便转过来抄着电话往我身上砸。
我把瓶子砸在了他的脑子上,安静的看着他在我身上扑打,然后萎靡的靠在地上左右翻滚,始终不敢着地的后背像是宝贝一样被他留在半空。
“叫唤的挺来劲,不过是一个怕死的废物。”我骂着,竟也想起了小昆给我的那条疤。
“***的!”王老板发疯一样跑到我身边,一拳一拳砸在我的额头和脸颊,险些让我迷糊过去。我晃悠着松开双手,高高举着。看着鞠武转身愤怒的模样,还有亮子嬉笑的模样,我竟然也笑了出来。
这激怒了王老板,一拳头塞在我的下巴上,撞击时牙齿啃破了嘴唇。我伸手推开王老板,讥笑着没有言语。
鞠武冲过来利索的翻过王老板的手腕,一个体格很壮的男人竟被他这么轻松的摆平,让我有些意外。
看着我一遍遍舔着嘴唇上的血,还有地上试图反手摸背后伤口的王老板的弟弟,鞠武拧起眉头拉着我便往道边走。
我不由慌张起来,不过亮子冲我一直摆手,毛毛取笑一样招呼:“晓峰,陪鞠哥出去玩一圈。”
“玩?”鞠武咬着牙哼唧。
鞠武在道边一直弹着烟灰,整整一支烟我没见他抽过一口。直到弹掉了烟头,鞠武才尴尬的对我笑着。
“我早就把烟戒了,但这心思一乱,就习惯点根烟。”
看着鞠武耳根红通通一片,想起刚才离开时王老板那群人围着我和他不断叫号推搡的模样,我不由嘲笑说:“这年头,**想带个人走都带不动了,最后还得亮子喊话,咱俩才能钻出来。”
鞠武揉着过滤嘴,似乎没听进我的话。无趣的打了声口哨,我询问说:“鞠哥,咱到底上哪?人是我扎的没错,咱谁都清楚,大不了赔点钱,我就不信他敢把我报您手里去。”
鞠武抬头狠狠瞪我一眼,“你图个什么?”
我摆出无法理喻的笑,“你抽烟这样,让我想起个人。”
“黑子吧?”鞠武的回答让我大吃一惊。
鞠武叹气起身拉着我,“黑子是个能人。像你这种小混子也都知道,交朋友交近不交远。黑子一个外地人,能在这地方根扎这么深,他手腕不是一般的活。我认识他几年了,架势像他,但是脑子始终跟不上。”
我没敢言语,低头琢磨着鞠武与黑子的关系。从没听亮子与毛毛提过鞠武,我实在搞不懂鞠武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拦了辆出租,鞠武上车便让司机开去一家洗浴。想起毛毛的玩笑,我讨好的建议去一家我熟悉的桑拿。
鞠武摆手没回答,这让我有些难堪。
到了洗浴后,大厅里的服务生竟然迎了出来,凑在鞠武耳边嘀咕几句,鞠武则大方的塞过去一包烟。
我新奇的看着一切,讥笑鞠武虽然没权,也不至于跑这么一家小场子享受。
陪鞠武在洗浴门口站了很久,我不屑被他拉拢进去,他也无心提起来到这里的原因。好一会,当旁边走来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的男人的时候,鞠武这才动了脚步,走过去拉住了男人。
鞠武的表情一如既往的严肃,但不知道为什么,当他拉住男人时,我却觉得他脸上的严肃是一种痛。
“过来吧。”鞠武冲我招呼,“去我家坐一会。”
我皱眉打量着年轻人,样貌还不错,不过头扭来扭去很生硬,右胳膊一直端在胸前,像是挎着一个篮子,十足的女人味。
“这是我外甥。”鞠武向我介绍,随即冲他的外甥平静的说:“广浩,我带来一个朋友,冲你名来的想认识认识你,咱回家坐会?”
我连忙凑过去探头问好,广浩却搭耸着眼皮一直在用余光挤我,这感觉让我很不爽。
沉默了半天,广浩才不情愿的转身往回走,鞠武冲我耸肩,示意我跟他一起回家。
鞠武的家不错,虽然装修摆设很普通,但让我感到家的滋味。尤其当他爱人切水果招待我时,我竟不自在的不敢接到手里。
鞠武无奈的笑着,让她爱人去卧室里休息,随即拉着我和广浩坐到了电视机前。
广浩几次叼烟卷都被鞠武抢了下来,我不解的问起原因,鞠武尴尬的说:“我外甥这不大好,这些东西还是不碰为好。”
我看着他比划着脑袋,顿时明白过来广浩为什么总给我一种生硬的感觉。
“跟谁混的啊?”广浩突然撇嘴问。
我瞥着鞠武,半晌才回答:“没,自己瞎混,打发时间。”
“问句话还唧唧歪歪的,操。”广浩蹿起身走到我身边便要扬手,鞠武抓住广浩的胳膊按在了自己怀里。顿了顿,鞠武又褪开广浩的袖子,示意我仔细看。
一个很丑陋的伤疤烙在广浩小臂上。有点像烟疤,但要大的多,足足有一枚一元硬币的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