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来了兴趣,一直追问着韩津的事,不过他能知道的仅仅是二郎所知道的,我只字未提,任凭二郎与他胡乱猜测着。手里捧着电话,似乎成为我想起韩津时的习惯,或者说,仪式。
“我想不想她和喜不喜欢她没有关系,你操姑娘的时候还在乎她什么长相吗?”我没好气的冲毛毛嘀咕。
“回不去就把她接来。”毛毛斩钉截铁的说,明显他听不懂我的意思。
确实,我只是需要这么一种过程,让我知道自己还有种东西挥之不去。我基本上已经忘记了韩津的模样,但她的名字已经足够我挥霍。就像我的手指,总会纠缠出她的过往。
“我怎么养?”我觉得答案很可笑,“在家的时候我都养不起,我还有脸叫到这?”
打了个哈欠,我想回家补个回笼觉。毛毛顺手塞给我一叠钱,当初交给他的房租一分不少的又退给了我。大眼的事情结束了,昨晚毛毛便让我回那套房子先住着,等他找到适合的地方再叫我搬。总住在月亮湾不方便,起码我和二郎不能与几个小姐抢厕所用。
往后的日子充满了啤酒味,每天晚上我都被毛毛拖出去替他挡酒。他很大方,几乎天天都能找到借口请别人吃饭。这种人能拉来小弟,但交不到朋友。偶尔请客掏钱还不错,总这样请下去,别人都把他当成傻子,想尽办法占他便宜。
我说过几次小话,提醒毛毛别为了一群狼心狗肺的人乱花钱。不过毛毛不在乎,付账的感觉不错,他就喜欢这一点,至于请的是什么人,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听到这,我反而不知道自己应该是笑还是哭。也许我也会有这么一天,为了得到别人的敬重,或者假想自己会得到别人的敬重,而反复干着毛毛这样子的毫无用处的傻事。对于我们来说,除了犯法和花钱以外,的确找不到什么方式可以实现这个目的。
二郎开始的时候有点想家,不过很少在我耳边提,我已经想到不敢想的地步,巴不得自己尽快融入黑子的身边,哪怕是一心想利用我也好,只要能让我觉得自己活着不光是为了睡觉喝酒,我什么都乐意。
每个领了烟草执照的店的供货都是烟草局按数额分配。那段时间一些中低档的烟脱销,都没货的时候黑子的店依然能摆出来,这自然会惹来一些人的眼红。
有偷着告状的,有送礼想借个财路的,各种方式对黑子都不管用,他甚至没有出面,只是在老朱的保护伞下赚着自己的钱。这是最聪明的办法,既不张扬又显得出自己有身份。下一份矿山合同基本就决定了老朱以后的地位,如果半路出一点意外有人拿走合同,老朱虽然空有其他生意,但必定会大受影响,那些上头的喜颜悦色也会撤手不再帮助老朱。
在没知道答案之前,黑子自然会利用好每一个地方替自己铺后路。当然,这也可能是一条绝路。或许是自己的,或许是老朱的。
与亮子这种人处时间长了,我也不自觉的染上了漠不在乎的态度,皱着眉笑像是一种标志。
不要指望能够揪住这点尾巴把扫黄的部门告倒,结果没有一个不是白费的。想处理的办法只有一种,养一只更肥的狼来占住山头。即使它胃口再大,毕竟还是一只。不过第一个去打交道的人必然需要一定的身份。亮子想替大雷办好这件事,不过他最终放弃了。
我没有多问,有的时候摆明可以上位的事,不是谁都可以办的。而且亮子和黑子的感情不会因为一件事就破裂,我有自知之明,没有蠢到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上身。
小卢没过几天在自己工厂门口被毛毛带人狠狠打了一顿,肋骨骨折。做压衬子工作的工人,肋骨骨折基本就算告别了岗位。有个小卢的朋友当时想报警,被一个哥们追到车间,右手按在黏合机的铁板上,几百度的高温,手掌烫化了。听毛毛说,这是亮子出的主意。当时亮子想叫我和二郎也去,大概是想给我们一个交代。不过我和二郎都拒绝了,白菜糊里糊涂被我们卖了出去,我们狠不下心再拿小卢出气。
我能做的只是在事后替小卢的朋友要了几百块治疗费,亮子数钱的时候甚至没瞅,随便甩了几张就算完事。掌心连肉,扎根刺都比在肚子上被捅一刀要疼,如果不是因为这点,我猜亮子一分钱都不愿意掏。
事前我曾近乎央求亮子不要对小卢下手,尽管我也恨过这个嘴上没把门的家伙,但我做不到像打圈画叉一样决定一个人的安危,何况他是我曾经的哥们的亲戚。亮子说了几句话,很正确:“你要是想混出名,就得让所有人都怕你。什么良心都别要,能站在人前讲道理的要么都是已经混出名的大哥,要么就是你这种狗屁不是的小痞子。”
我把整整一瓶纯净水倒在了脸上,也松开了拉着亮子的手。水划过我的脖子在皮肤与衬衣间沟壑出难受的痕迹,不像洗刷,而是在竭力的淹没。一滴一滴,一行一行,一片一片。
亮子有个小弟叫杨国飞,比我大四岁,挺不着调一家伙。差不多钱都花在了衣服上,每天光鲜的跟着我们去玩。长相不赖,头发漂了几绺黄毛,看起来像个公子哥。但是亮子很烦他。百行孝为先,无论父母做什么,因为有了他们,我们才有机会在这个社会上又哭又笑。哪怕是挣扎,这也是活着。我认识的大多数哥们要么孝顺的一塌糊涂,要么杂种的不应该被射出来。很不巧,杨国飞是后一种人。
也许不论混的怎么样,骨子里都觉得社会与自己格格不入。只因为其他人走在另一条路上,比我们要干净的那一条。有了这种想法,有的人会把所有希望留给自己的家人,而有的人会把这种过错留给父母。
有时候我觉得打胎是一种很伟大的发明,十个月与一辈子比起来,只是个短暂的时间。我可以用一年的时间鼓励自己出来混,却用了几倍的时间后悔这个决定。如果为了一次痛快需要负上几十年的责任,不如在每个人的口袋里塞满避丨孕丨套。尤其在那些嗑了药、灌了酒、神志不清的人身上,一支扩宫器远比一张婴儿床更能带来快乐。人只能活一次,负责这两个字已经背叛了爱情。可惜杨国飞的父母没有看清这一点。意外怀孕后,杨国飞的父亲本想暂时打掉这一胎。不过在那一辈打胎是件很难堪,甚至是很可耻的事。在杨国飞母亲哭闹之后,杨国飞的父亲放弃了回城的资格,留下来陪着老婆完成了传宗接代,不过没留下前途。
杨国飞长大后知道了这件事,从此不再把父亲当父亲看,更奇怪的是,他竟然埋怨起父母没有给他富裕的生活。因为心里有愧,杨国飞的父亲一直对他忍让着。孩子不是惯出来的,杨国飞嘴里张口闭口都把自己的父母叫成“老不死的。”
如果不是他脸皮厚,每次主动磨着亮子玩,亮子根本不会收这么一号人。
我也很烦他,但偏偏却总能遇见他。
混子口中的地盘大多是指某某住宅区或者商业区,而黑子这种黑社会口中的地盘,则都是以生意场子来划分。踩过界是件不大不小的事,在别人地盘捞钱,除非事先递过话,或者事后有个说法,否则都会出点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