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这东西很奇怪,有人骂他误事,有人骂他伤身,不过酒桌上的男人才最爽快,平常不敢笑也笑的出来,不敢说也说得出来。
我愧疚的罚了自己一口,说:“我嘴没把门的,你就当我小,别怪我。”
“你本来就小。”老板劝我慢点喝,随即说:“我儿子都跟你一样大了。”
“对了,这几天没看见姨和大哥呢?”我好奇的问。
老板的脸立即黑了下来,大爷叹气的说:“大个的儿子现在在南方,惹祸啦,回不来了。”
我不知道该不该问,担心他们联想到我身上,没想到老板开口说:“你小子是不是也闯祸了?今天**要来,你像耗子一样马上溜楼上了。”
我的心登时紧张的蹿了一下,就像被灌了凉水,搪塞着说:“没事,别瞎猜。”
老板没理会我,接口说了自己的故事。
老板以前是个出租司机,心肠不错,总把客人送到家门口,有时候还帮别人搬点货。有一次几个大学生上了他的车,因为是开学,学生的行李不少,在大学门口的时候,几个学生让老板绕道把他们送到宿舍。
大学门口的自动门只对领导的车开,出租车进去都得罚钱。不过也不算多,几十块而已。学生保证自己会帮老板求情,罚钱他们也替着掏。老板答应了他们的话,从远路把几个学生送到了宿舍楼下。
没想到学校保卫处正好发现了老板的车,没听学生解释,开口就要罚两千,不掏钱的话就要扣车。
学校保卫处与经济狗子一样,不属于正规**编制,也没有这么大的权力。尤其这种大学保卫处,平常就欺负欺负学生捞油水,其他没什么用。
老板讲到这里的时候,直接把保卫处的**说成杂种,说一句骂一句。立即让我猜到他的腿一定与这群“杂种”有关。
老板当然不肯掏这么多钱,几个学生突然改口,不肯替老板说好话,都溜回了自己的寝室。
“念书学的是知识,不是良心。他妈的,以前工农兵的时候,人也没现在这么坏。”老板愤愤的说,“还他妈大学生,连我这个只会看红绿灯的人都比他们强。”
“废话。”我口无遮拦没大没小的说:“没看现在闹事的吗?犯大案子的都是这些有知识的人,像我这种小混子,就会小打小闹小偷小摸,还他妈整天被人骂。”
不自觉说出了自己的身份,我顿时呛到了嗓子。
这几天第一次看到老板笑这么多,我有些怀疑他不愿意笑,不是不肯,而是觉得自己笑的太难看。还好,现在看起来顺眼得多。
老板拍着我的手,像父亲一样说:“你这点小花花肠子还能瞒得了我?我又开车又开店,别人说句话我就能听出是真是假。哪有出来玩不带行李的?”
我的酒差点被吓醒,脑子虽然疼还是冷静了下来,“套我话呢?”
老板推了我的肩膀一下,“你人不大,心眼不少。我真套你话用得着叫你吃饭?直接把你送给**就得了。再说了,瞅你这样子也闯不了什么大祸,哪像我儿……”
老板叹了口气,让我别插嘴,继续说着自己的故事。
会不会喝白酒看几眼就知道。我和老板显然是啤酒灌出来的,连续碰了几杯,没品没尝,心疼的大爷一直抱着酒瓶子不肯给我们倒。
老板舌头已经开始打卷,愤愤的继续抱怨着自己的故事。
拒绝被保卫处的**勒索后,老板被带到了保卫处办公室,架势还挺大,四五个穿着制服人模人样的保安轮番对老板进行恐吓。看着那些满嘴淌油水的保安,老板一直不肯掏冤枉钱。
T市市区不大,来来回回就几条要道。加上摩托、三轮都加进来与出租车抢生意,老板当年一个月并没有多少赚头。出租这玩意方便是方便,但基本就是穷人的奢侈货,在经济贫困的城市,老百姓宁愿挨冻挨闷,也不会多花哪怕一块钱提早几分钟到家。
老板准备打个电话通知家里人,但保安竟拒绝了他的要求。本身脾气就不好,老板这时候忍不住推搡了对方几下,结果就这么打了起来。伤不算重,毕竟保安也得为自己想想退路,打了几分钟见敲不出钱,便把老板放出了办公室。临走前,一个家伙把老板的车门刮花了,还一本正经的说是为了警告那些不遵守学校法规的人。
打人别打脸,车就像司机的脸。回到家以后,老板越想越不是滋味,瞒着老婆找了几个朋友,第二天又跑回了那所大学。
原本是想理论一下,就算不赔偿,也争回一层面子。但是压榨外地学生成瘾,保卫处一点也没把他看在眼力。仗着自己人多,保卫处把老板又打了一顿,而且破了相。
老板的儿子当时十七八岁,家里有点钱也不正经念书,整天跟门口的小痞子混在一起。自己老爸受了屈,当儿子的自然要出出风头,何况他还自以为是的把混子的招牌挂在脑门上。
当天下午老板的儿子带了几个小子,不分青红皂白的在大学保卫处门口堵到一个倒霉鬼,三刀砍在了肩膀,差点砍断脖子的大动脉。
气是出了,但他忘记自己老爸的车牌被登记过。没嚣张几天,这小子被抓到学校堵在一间体育仓库里,足足被打了一下午。
“打晕了再弄醒,四个大老爷们架住我儿子,**他妈的,我儿子本来体格就单薄,在医院我见到他的时候根本没认出来。”老板说到这,狠狠咬着自己的嘴唇,不一会就泛出了血迹。
腰间盘突出,脊梁骨移位,鼻子基本被打偏了。不得不服的是,折磨成这德行,老板的儿子竟然还有意识。“浑身湿透了,边打边泼凉水。那他妈的是冬天,这帮**的。”老板边说边看着我的鼻子,当初在旱冰场打架的时候,我左侧的鼻梁差点被打断,稍一留神便能发现那里微微突起。
我搓着自己的鼻子,不由对老板儿子后面的故事起了兴趣,连忙催他继续说下去。
“有什么好说的,这事要不是喝点酒,我连想都不愿意想。”老板一口灌下三两白酒,蹲在床边呕了半天。
医院检查完,医生告诉老板他的儿子以后不能做任何重体力活动。腰是男人的命,腰都挺不直,还能做什么。而且老板儿子脊椎轻度移位,没落下偏瘫就算幸运的。
老板的老婆当场哭了,把一切都怪到老板身上。一个男人自己惹了茬子,如果连累到自己的家人,我想这是最耻辱的事情。肩膀虽然窄,但是要扛的东西绝对不能推卸给别人,对我来说,对老板来说,或者对一个没有出息但仍把自己当成男人的男人来说,这都是不用怀疑的。
坐牢是件想起来无聊,但实际最折磨人的事情。不过很多时候,人如果发了怒,根本不愿意让对头在别人手里叫苦。老板没听老婆的话,在出租公司偷了把消防斧头,连自己命也不要想,直接跑去准备放血。
生活不是想拼命就能拼下来,老板仇没报成,反而被**抓进去关了两天。因为事情是学校保卫处惹起来的,尽管老板儿子动了刀,但深究起来,他们的责任更大。保卫处处长来头不小,竟然买通人造假,逼老板的老婆承认是自家的问题,最后不了了之。不过,老板还是因为这个登了前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