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去一趟。”我突然起身走到门口说。鸡头正跟韩津打闹,笑着催我快回来。韩津解下围裙说:“我陪你去吧,顺路买点碗筷,别整天捧着盆吃饭,又不是养猪。”
“健国哥叫我过去,我回来的时候捎,你留在这吧。”我突然发现不知道怎么接下去说,“留下来吃顿午饭。”
说完我就窜出了大门,有些希望最后一句话不要伤到她。
医校大门已经封上了,门卫大爷询问了半天才把我放进去。蓝眼睛正在宿舍里收拾东西,我敲门的时候她很意外。
“要回家?”我盯着她的旅行袋,一直逃避着她的眼睛。
蓝眼睛转身继续收拾着东西,简简单单的几件衣服不知道叠过多少次,“都说不见你了,你还来干嘛?”
“去我家吧。陪我过生日,你答应过我的。”我劈手抢过了袋子,勉强扬着嘴角耍赖般问。
蓝眼睛扭过头没看我,许久才问:“你还出去打架吗?”
这种问题根本不需要答案,我重复着刚才的话,“去我家吧。”
蓝眼睛慢慢扯过旅行袋,不依不饶的说:“要是以后不去打架,我就陪你过生日。我现在坐车,天黑之前还来得及回到家。”
“我们去滑冰吧?”我尴尬的只能换个话题来掩饰。
蓝眼睛赌气的胡乱往包里塞着东西,我则低声下气的边赔不是边从包里扯出衣服。争执的时候周刚竟然打来电话,含糊不清的要对蓝眼睛说几句话。
这种恰到好处的台阶帮了我一个大忙,电话里周刚替我说了不少好话,蓝眼睛的脸色也越来越温和,挂上电话时最终染上了笑:“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瞅你那死样,还不如周刚会说话。”
“不出来混,我哪能认识周刚?”我心里琢磨着,急忙挽起蓝眼睛走出寝室。
路过自习室大楼的时候蓝眼睛笑着问起我当初挨打时心里想着什么,“挨顿打能骗到个女朋友,我心里还用想吗?”我扯着她的手,故意摆出疑惑的表情。
蓝眼睛点点头,“我就是被你这么骗到手的。早知道你天天打架,我才不上这个当呢。”
“我天天打又不能天天骗到姑娘。”我叹气的说:“做人得知足,暗杠都摆上了,我还能要求再添一个明杠吗?”
蓝眼睛笑眯眯的掐着我的手,但是让我很舒服。
“我车票都买好了,要是中午你再不来的话,以后也见不到我了。”蓝眼睛从兜里翻出车票冲我扬着。我想抢却被她挡住,“这个我得留着,以后有个见证。”
“以后你就对咱儿子说,当初你爸把妈妈丢在宿舍,你妈想不开,自己买了长途汽车票想逃婚。”我开着玩笑,电话突然又响了起来。
“打一个就得呗,周刚这小子热情过头了吧?”我嘀咕着,但是电话传来的却是健国哥的声音:“晓峰,到我饭店来一趟。”
“我现在有点事……”我瞟着蓝眼睛,声音越压越低。
“你能有什么事?”健国哥似乎在笑,“上午让你吃了点亏,我也不能就这么结了。刚才我把邹卫国从医院接来了,你过来看看。”
“操,就他妈抓乎(欺负)孬种来劲。”我握着电话冲蓝眼睛解释;“你到门口等我吧,朋友找我过去,我想法推了。”
蓝眼睛咬着嘴唇没回答,只是安静的站在我身边。我急躁的拿起电话,“我现在在市里了,过不去。”
“晓峰?”电话忽然换了声音,“我是山屁。你打车过来,健国跟我商量过了,以后那个商场的钱你帮我拿。我过年没时间,现在帮你介绍几个人认识。”
与健国哥随随便便的口气不同,山屁哥说话很平淡,却不留一点商量的余地。我急忙答应了他的要求,心里觉得好像捡破烂时发现藏在垃圾堆里的金货一样兴奋。
“又有事?”蓝眼睛冷冰冰的问。
“嗯,我家周围那座农贸商场出了点事,山屁哥让我以后去那帮他收钱。”我认为这事不丢人,所以口无遮拦的直接吐了出来。
蓝眼睛把车票揣回了兜,“你走吧。我现在就回家,你以后别来找我。以前以为你就个小混子,现在成什么了?地痞?”
没等我解释,蓝眼睛转身跑向宿舍。我想追,但是耳边还在响着山屁哥的命令,最终一赌气独自走出了校门口。
邹卫国头发被理的很邋遢,应该是在医院处理伤口时临时剪掉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伤,但是坐在椅子上一直哆嗦,仿佛屁股下面生了疮,总也不安稳。
大飞那几个小子也在,老老实实站在健国哥对面。大飞左胳膊上吊着夹板,看样子从二楼摔下去的时候受了点苦。
唯一能看出点被打的苗头的就是邹卫国的两个亲戚,整张脸都走形,眼睛眯缝着勉强可以睁开。血被洗干净了,但是衣服上挂着的痕迹出卖了那两张可怜的脸。
我下车时大姐替我交的车钱,有两个穿着商场制服的人帮我搬过凳子。这种待遇我还没享受过,居然有点不自然。
“晓峰,过来出出气吧。”山屁指着邹卫国的亲戚,没有表情的说:“真能装逼啊,还学会报警?”
我不善良,但是也没坏到太绝对,我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在活。看着那两个可怜鬼,三十多岁的人像猴崽子一样跪地上被人耍,我下不去手。“我今天没啥事,出气也都出完了。”我指着邹卫国的脑袋说。
“哈哈,晓峰那一下真带劲。说实话,这**的再多逼逼一句,我自己也能砸他。”健国哥的风凉话并不可笑,但我还是捧场的笑了几声。
“我给二狗打过电话。这几个小子随便打,打老实了再送回去。”山屁哥随手指了指大飞几个人。我知道这只是摆摆样子,如果真不给二狗面子的话,没等我来,这几个小子早被拆成骨头了。
我笑着轻轻戳了每个人一拳,他们都很意外,只有大飞愤怒的瞪着我。
“每个床子一天五块,月末签张支票。”山屁哥等我坐下以后对那两个穿着制服的人说,“谁还说废话就直接告诉我,知道了吧?”
邹卫国吓的急忙插嘴赔罪,还说他会帮山屁哥看着。
“***,用你看着?”健国哥抬腿把他踹倒,随后拉着我走到了门外。山屁哥把那两个人也带了出来,介绍给我认识后还互相留了传呼号。
不过事情有些让我失望。
商场大概有四百左右的床子,每天下来就是两千多块,一个月就是六七万。这笔钱在当时已经不是小数目了。除去打点上下的花消以外,山屁哥仅仅这一个场子就够普通老百姓一家三口赚几年的。
结算支票不过我手,我就是去卖卖脸,再出现邹卫国这种人的话,我得立即灭掉。这倒不用我天天去盯着,每个月山屁哥让我拿一千,零头也让我自己掂量着花。说实话,真让我攥着几万块的支票,我也不清楚自己会不会拿钱跑掉。至少在那个时候我还没见过支票的样子。
“有种再报警。”山屁哥安排完之后把邹卫国揪出了门外,大飞以及他的亲戚也跟在旁边不敢吭声,“滚吧,以后看见我小弟想喝酒的时候你痛快点去安排。”
邹卫国连连点头,扯着我的胳膊走到了路边。他颠三倒四的话我没听明白,但是塞进我兜里的一叠钱却实实在在。
这些人离开后我凑到健国哥身边问:“怎么吓成这熊样了?早晨不是挺狂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