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再说。”我只能逃避的说出了答案。小年当天韩津又来看过我,顺路还买了一些菜。原本以为能过个乐和的节日,没想到健国哥还是打乱了安静。
电话里健国哥说的很含糊,只让我们直接到楼下等着,他一会过来,还叮嘱我不要带家伙。
前段时间扫自己人场子的时候我们就没用家伙,能不用的时候我确实不喜欢总拿着那玩意。虽然可以压住别人,但是也很容易把自己送进局子。
“每次过来都得有事。看来我是个扫把星。”韩津在厨房忙活着,“快去快回,谁进医院的话提前打个电话,我好少准备一双筷子。”
“***是乌鸦嘴。”我戳着韩津的额头,顺手还摸了摸她的头发。
她的头发很柔软,浑身上下只有这一点像蓝眼睛。
没过多久健国哥就赶过来了,一起下车的还有土豆和大鹏。见到只有两个人,我有些发懵。健国哥没有解释带着我们走到了小区的房产科。
因为转盘基本都是同一单位的职工,大多数居民住宅也都是单位盖建的。房产科小小几十平的地方在我们眼里却像皇帝老子的宫殿,就连市长都没被我们这么敬畏过。至少我从不知道那些每隔三四年就被换掉的市长们到底叫什么,当然,更没见过。
房产科门前围着很多人,全部是周围的邻居,青年、中年,还有一些老家伙也在扯着嗓子喊骂。
“打的时候先打年轻体格好的,岁数大的吓吓就行,别被赖上。”健国哥看了看乱糟糟的人群,有些烦躁的嘱咐我们。
我拉过土豆问问理由,与我猜的差不多,因为快到年关,老百姓都想过个舒坦的节日。那时候的取暖费都是单位拿,不像现在得个人承受。虽然省了钱,但是也有坏处,单位借口效益不好,把送气的时间缩短了大半。
在地窖一样的屋子里吃饺子,这种大年夜谁也不想过。于是一些人聚起来到这里抗议,虽然他们知道这么做并没有什么用,但起码可以发泄一下。
这种聚重抗议并不合法,房产科给***打了电话,不过对付这么多老百姓,老丁不愿意刚上台就留下坏名声。于是通过山屁哥,这种活落到了我们头上。**找混子办事其实并不希奇,他们留在外面的永远是光环。就像倒在玻璃杯中的纯水,谁又会想到曾经用来洗刷杯子的水是多么肮脏。
混在外面都得记住一句话:远不赌,近不嫖。而除了那些在自己门口耍威风欺负软柿子的地痞以外,我们这些人都不愿意向身边的邻居亲戚动手。就跟小姐一样,我们也在卖,都在卖自己的脸,被熟人看见的感觉不好受。
除了鸡头,其他人脸色都很难堪。大波偷偷蹭到我身后,“峰哥,我去买盒烟。”
大波抹不开面子,我点点头,“去吧,多买几盒。”
健国哥听到我的话有些生气,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的脸。我发现他的眼神变了,不像以前那个总会搂着我肩膀嘻嘻哈哈的大哥了。也许地盘大了,野心也露出原形了。人性都是黑暗的,只不过在无法贪婪的环境里它偶尔会哼唧出听似善良的虚假声音。
房产科每年这种纠葛并不少,见到健国哥来了以后,隔着玻璃窗一个家伙兴高采烈的冲我们招手。健国哥点点头,径直拨开人群走到了紧闭的大门前。
训斥、恐吓,健国哥恶狠狠的对着人群大吼。但是效果不大,很多时候并不是我们想动手,有的人往往不头破血流都不会知道退缩。
健国哥用手指点点人群,随即向我们招手:“都过来!”
人群后的我们显得很孤立,虽然个个挺起胸口迎着风,但是差不多每个人都像我一样胆怯。因为这是第一次要去欺压一些毫无瓜葛的熟人,而且是没有任何理由的欺压。
几个站在前排的小青年见到我们准备动手,立即冲到健国哥面前推搡。不过健国哥在地头上混久了,谁都不敢真正惹怒他。反而是站在中央的一些老邻居们最激动,偶尔还挣命拉扯着健国哥的衣服。
“都他妈给我打,不滚的就打!”健国哥撇手推开了身边的人,冲我们怒气冲冲的喊。
老百姓对生活其实没什么太大的盼头,只要能平平安安过日子就足够,这也给了我们这种人逞威风的机会。鸡头首先窜起来冲着人群乱踹,接下来就是斧头、东子、土豆。而我竟然是最后一个动手的人。
愤怒的咒骂着,人群在厮打中立即散开了。为了给自己立下号子,健国哥随手指着几个年轻力壮的家伙,让我们盯着他们打。冬天的骨头太硬,与人扭打的时候我觉得浑身硬邦邦的没有知觉。虽然眼睛在瞄着,我的耳朵却一直戒备着周围人群的议论。
都是一个小区,已经有人认出我们几个总混在一起的小子,言语中自然带着毒骂和惋惜。一字一句都很清晰,仿佛一个个钉子扎在骨头里,竟让我不敢抬起头来。
如果是单对单,我们占不到便宜。不过我们是混子,是无赖,没人愿意被我们缠上。那些家伙胡乱支撑了几下就撒腿跑开了。有几个性子直的家伙被健国哥收场性的几脚都踹躺在地,“都回家去!再来这闹事一个也好不了!”
眼见人群要散了,有个老家伙突然冲出来抡了鸡头一拳,随后不要命一样冲向健国哥。我在一旁和修鬼把他架住按到了房产科的大门上,这才发现老家伙是老方头,天天在市场门口卖报纸的。原本我举起的拳头不自然的放了下来,老方头人缘不错,没事的时候还劝我们闲着就扭扭秧歌,不要去外面野混。
让我打这样一个人,太难了。老方头已经气的满脸通红,脖子上褶皱的皮肤一直紧抽着,声嘶力竭的对着健国哥骂。虽然没能挣脱我和修鬼的手,不过老头倔脾气上来还是不停踢着双腿。那几脚踹的很用力,我默默的扛着,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遇见有带头反抗的,人群也停了下来,但是只站在原处望着,没人肯过来替老方头求情。健国哥脸色很差,狠狠踹了老方头一脚,破口大骂:“老不死的,哪根筋不对了,跑我面前装逼!”
我不自觉的把老方头拽到一侧,揪着他的领子不断骂,身子则挡住了健国哥。老方头捂着肚子,眯缝的双眼里全是痛苦的样子。
“把他打老实了!”健国哥指着老方头对我们说。远处的人群立即传出嘘声,只有嘘声。
鸡头抡着拳头便想开打,不过被我瞪住了。“大冬天的,老头体格还不好,打出点事过年都不能消停了。”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底气很弱。
健国哥突然抬手扇了我一个耳光,“用得着你放屁?”
修鬼登时火了,撒手把老方头丢在了地上,拽着我狠狠瞪着健国哥。东子随后也站到了我的旁边,斧头犹豫一会拉着和尚跟在了后面。
健国哥眼睛上下打量着我,让我感觉自己就像被拔光毛挂上架子的鸡一样。周围人群凑热闹的喊叫着,“活该,小兔崽子没事出来混,打他活该!”
鸡头慢慢的挪到了我的身后,老方头被他拖着带到了我的面前。健国哥一直盯着我的眼睛,随后咧嘴笑了,“鸡头,老骨头嘴挺硬,你让他长点记性!”
鸡头侧着脸冲我眨眨眼,我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很多余,顶撞健国哥对我一点好处也没,不过提着拳头去打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而且是对我经常喜颜悦色的老头,我五个指头都虚脱的无法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