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你这件事,今天我也不收你的钱。”冰冰说话时带着笑,淡淡的笑,没有一点媚态。
与鸡头接触时间久了,我对这小姐也算颇有道行。对她们来说,客人只有两种,肯花冤枉钱的客人和抠门的客人。根本不存在朋友这种说法。偶尔遇见顺眼的男人她们也会付出感情陪一段时间,但那只是需要,而不是必须。
冰冰抽的还是骆驼,我有意无意问起她为什么喜欢这个牌子。
“天天喝酒天天抽烟,舌头早麻木了。这种烟辣,能让我知道自己是在抽烟,而不是在抽时间。”冰冰突然搂着我的脖子说。
并不是每个被陌生女子搂住的男人都会顺势揩油,我的心确实有些悸动,但更多的是气愤。对小姐来说,恋爱是感觉,不是身体。我没希望和她有其他关系,至少应该成为可以说真话的朋友。
我借口起身拿打火机放下了她的胳膊,静默中冰冰有些不开心,我随口问“你多大了?”
冰冰仰着头靠在沙发上,“结过婚了。”
这点让我很意外,“离了?”
冰冰突然笑起来,“没有。我这么能赚钱,我男人能舍得离吗?他很爱我。”
“以前很爱。”顿了顿,冰冰小声的补充。
一直以为我的生活让人无法理解,没想到自己面前还有另一个无法理解的事情,我嗤笑着骂:“什么狗逼男人!还能让自己老婆干这个?”
冰冰给我倒了一杯酒,没等我喝,她便把瓶子里的酒全喝光了,“我跟他离了你娶我?”
音乐很乱,鸡头在前面放嗨曲教东子摇头,我干笑几声,“我才多大,离结婚还早着呢。”
冰冰趴在我的膝盖上满足的说:“你这个人连撒谎都不会。我问其他人,他们全都说会。但是没一个肯领我出去逛街。”
市区地方很小,对于那些出来**的人来说带一个小姐逛街并不是理智的事情。
我连想都没想,接口说:“我陪你去。”
冰冰在我腿上轻轻摇晃着脑袋,“你啊,你再长几岁再来泡我吧。”
我听出她并不是讥笑,反而是带着一点自嘲,所以并没介意。冰冰一直很安静的趴在我的膝盖,偶尔还会小声唱着歌。
原本压抑的心情此时更坏,我不想责备冰冰,忍不住婉转的说:“陪我出去买盒烟吧。”
冰冰酒喝的太急,起身的时候险些摔倒。鸡头起哄我要独自去享福,我没理会他,拦了一辆出租车带着冰冰来到了江边。
我烦躁的时候就喜欢看江边的天空,闻着潮水的腥味。与工业区乌烟瘴气比起来,这里的星星更亮,但是也更远。
冰冰也很喜欢这个地方,不停翻着石头想找冬眠的螃蟹。我在旁边点着打火机替她照亮,手偶尔碰到烧烫的气嘴很疼,不过看着冰冰开心的模样,我一直没让火苗断下来。我不希望她难得的快乐被我打扰,我发现她跟我很像,说不出原因的相象。
累的时候冰冰靠在我的身边,主动说出她的家庭。她老公是个酒鬼,打架闹事也总发生。忍不住苦日子她自己跑出来当小姐,一切出于自愿。但是一直没有离婚,没有理由,婚姻不一定需要爱情。
“有钱人过日子,没钱人挨日子。”冰冰提到自己的家,用这句话做了总结。
有种女人天生就是为了回忆活着,冰冰拉出话题就停不住嘴,甚至连她与自己老公相恋的事情也一起讲了出来。不过我发现她笑的很勉强。
我默默听着她的牢骚,没有一点同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不论路走的平坦或者坎坷,只有走到尽头的时候才可以去回忆。路上的抱怨只是片段,谁又会知道她的结局会不会幸福。就像我自己,我又怎么肯定自己的明天会是什么样。因为我还走着,所以我不会乞求别人的怜悯。
当冰冰再次哼起KTV里的歌时,我才听清楚其中的内容:
原来每点温馨、每点欢欣每个梦,随缘荡至没一分可强求。
江水很安静,潮声和冰冰的声音都很安静。当我想起身送她回去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修鬼的嗓子有些嘶哑,“回来吧,出事了。”
冰冰看了看传呼,有些急切的拉着我跑到路边拦车,“老顾和你朋友吵起来了吧?”
“老顾是谁?”电话中修鬼并没有提什么事情,不过从冰冰的话里我已经猜到理由。
冰冰愧疚的躲过我的眼神,“原本答应老顾今天出他的台,聊着聊着就忘了。”
冰冰穿的很少,乳白色皮夹克里只套着一件低领衬衣,靴裤挽在小腿上,加上浓装,从打扮就能联想到红灯区。出租车司机偶尔透过镜子看着冰冰笑,瞅我的眼光也带着一点蹊跷的奇怪。
“***的,再看一次我把你车砸了。”我不知道哪来的脾气,觉得自己很暴躁,大概连日来的气都憋在胸口让我实在支撑不住。
冰冰反而笑了,按住我的手说:“老顾是个地头蛇,回去后我跟他赔个不是就行了,你别上火。”
司机小声嘟囔着,直到我狠狠一脚踹在了他的坐垫上,他才把头转向了车外。冰冰握住了我的手,很凉,我很她都是。
还没下车我就看见KTV门口吧台处修鬼正和一群人吵架,因为周围已经聚起了人,斧头虽然揪着对方的领子却没有动手。
冰冰把我推到了车里自己走了出去,学着我的表情说:“你等会再进去。老顾是个麻烦,别耽误了你的心情。”
我被她的模样逗笑,点点头。
老顾并不大,三四十岁,不过架子不小。冰冰刚走过去老顾已经扯着嗓子对她开骂。我随后下车的时候东子跑到我身边愤愤不平的抱怨老顾刚才带人闯进了包房,还差点动手。这里是市区,修鬼怕吃亏,所以拦住了他。
“几个?”我沉下头问。
东子怔住了,也许我平常给他的印象并不是一个喜欢惹事的人,“四个。”
我笑着看向老顾,人群中他显得兀立其中,嗓门很大,生怕没人会注意到他。冰冰正在赔笑,但是一个字也没提到与我出去的事情。
“让鸡头拦两辆车在门口等着。我干老顾,其他人你们自己挑着打,打完就跑。”我不是为了冰冰才这么做,而是觉得心里实在太堵,打破任何一个缺口都可以让我变得舒坦。
东子兴奋的说:“拽进去打?”
“就在门口打,他不是喜欢装逼吗?让他装个够。”我矮着身子走向吧台,折上一只椅子蹭到了老顾身边。
鸡头跑出门的时候我就下了手,铁架死死砸在老顾的后背,冰冰吓的登时尖叫。她看见我走过去,但是应该没想到我突然动了手。
老顾酒喝的不少,竟然踉踉跄跄一下就被放倒。斧头和东子虽然没拿家伙,不过先动手总是占便宜的。加上和尚和修鬼,四个打三个并不是太废力气。
人喝酒根本不知道自己劲多大,挨打也只觉得是一种空白。我拽着老顾的时候被他蹬在一边,肩膀撞到桌角也没感到疼。再起身老顾已经跑向门外。大概突然被打,他没弄明白动手的是什么人、多少人,所以才会跑出去。鸡头正在道边,窜过来迎面踹向了他的小腹。位置偏了点,老顾随后撕心裂肺的吼了声就捂住下体跪了下去。
鸡头被自己的一脚建功也吓到了,兴奋的抓着老顾的头发拼命踹。我赶上前用凳子抽在老顾的脖子上时鸡头才放开手,老顾晃晃悠悠躺在了地上,缩着脑袋的样子很可怜,喉咙里发出窒息一样的咯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