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三

当天中午，罗老板很有腔调地在附近的饭店里摆了一桌酒席。

围坐在酒桌边上的，除罗老板、我及老汪外，还有一些副厂长、车间主任和工厂的会计，当然，小毛这小子也挤在了我的身边。据小毛私下对我讲，罗老板很少在厂里请人吃饭，今天可能是因为老沈的缘故。

罗老板是个场面上的人，他首先自然是向大家敬酒，表示慰问大家的辛苦。这帮下属的媚态用不着我多说，大家不用脑子想也能弄明白。可接下来，罗老板就有点给我出难题了。

“今天我带小沈来，主要是让大家认识认识，以后大家要多听听他的意见。”罗老板喷着酒气说。

在场的人纷纷向我敬酒，我也只好耍无赖地咪上一点点。这时，有人突然问道：“那我们以后怎么称呼呢？”

“怎么称呼，就称呼沈总好了！”说完后，罗老板大笑起来。

我当时的表情很尴尬，既明白罗老板是在将我的军，同时又很担心老汪等人会心生不满，毕竟老汪等厂里的一些人都是公司里的老臣子。

面对众人一口一个沈总的称呼，我竭力声明这只是罗老板的玩笑，但众人的起哄已经淹没了我的辩白，并且沈总的称呼最后被叫了好几年。

酒席尾声阶段时，罗老板问我下午的打算，我表示自己想去仓库查看。老汪这时提出，由他下午陪同我参观，罗老板勉强地点了点头。

回到工厂以后，罗老板又劲头十足地到处骂人去了，而老汪则一直在陪我。

看到广场上和车间里的情况，我对老汪说，感觉公司的生意好象不错，但就是设备比较陈旧。老汪答道，公司近年来的生意情况一直不错，就是麻烦不断，而且罗老板总是在叫资金紧张，至于设备陈旧的问题，这是私营企业普遍的状况，大家不大可能去购置新的大型设备，基本上都是从关停并转的国有企业里收购旧设备，这几年公司里的设备状况已经比之前强很多了。

在仓库外的转角处，老汪指着一堆摆放得比较混乱的材料说，这些就是礼拜天才送过来的，都是最近就要用的，听说还是你想办法搞来的。呵呵，消息传得就是快，无论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典型的中国文化。

走进仓库，感觉情况比我之前想象的要好一些，仓库非常大，货架及物料的摆放也比较有规律，但就是很多材料看上去时间已经很长，尤其是一些电动机等器件，它们的碳钢法兰上面锈迹斑斑。我对老汪说，怎么会有这么多长期存放的物料，刚才在外面也看到不少存放已久的板材、园钢和角铁？老汪回答，哼，当初好象不花钱似地往里骗，到最后就是花钱占库存，搞得浪费钱不算，还占地方。

基本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而且老汪的话语里充满了情绪，我打算就此结束对仓库情况的观察。出于试探的目的，我对老汪说，刚才老板在饭桌上的话不要当真，我根本就不是你们公司里的人，你才是公司里面最重要的人。老汪说，我就跟着叫你沈总吧，你的情况我了解，公司里有不少我的人，他们传话给我，说你人蛮好的，你不要担心我，就算你不来，老板也不会重用我，他这个人我知道的。

老汪的这番话一出口，我觉得有些话题必须要刹车了，否则将会卷入到矛盾中去。

“哎，汪总，小毛这家伙跑哪里去了，下午这么热的天？”我故意转移话题。

老汪神秘地一笑，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岔开着介绍了小毛的背景。据他介绍，小毛也是他和罗老板的老乡，从部队复员后就给罗老板开车，至今已经有八、九年了，小毛开车的技术相当好，为人也不错，就是比较喜欢找小姐。呵呵，天下男人都一样，哪个不喜欢女人，你老汪也好意思说小毛，我在心里暗自发笑。

后来，我和老汪坐在工厂的财务室里聊天，小毛汗水滴嗒地跑了进来。老汪对他说，你小子又跑去看真人秀了是吧，这是你每次来厂里的保留节目。小毛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他这时却表现出小孩子的模样，歪着脑袋用手指向老汪：“汪总，你不要瞎讲八讲哦，别让人家沈总以为我是坏人。”

切，我什么时候认为你小毛是好人了？虽然我当时不知道老汪所指的真人秀是什么，但从小毛在大太阳下的锲而不舍，以及他脸上的那一丝淫相，还有他衣服上的尘土，我应该是能够猜个大概。然而，令我老沈未曾料到的是，我后来竟然也去亲眼目睹了一回真人秀。哎，人要是堕落起来，谁都拦不住！

说起小毛这个狗东西，他后来成了老沈的小兄弟，而且，老沈变坏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小毛的个子不高，大概一米七左右，可他的眼睛比较大，特别是眼球和眼白部位有些泛黄，跟患上黄疸肝炎比较类似。我经常和他开玩笑说：黄疸给了你黄色的眼睛，你却用它教我变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