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

近些年，在体制内的机关工作。由于自己岗位的原因，我了解到，一些官员以学历教育或者职称培训的名义，数周甚至数月不在岗，费用也大都由公家埋单。这些现象，在外企是无法想象的，外企只存在符合公司发展规划的专业培训。

“你的意思是，你休假几个月，并且保证在此期间工作能够正常开展，你确定吗？”美国老板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她问道。

“当然。”沈某人扬起了自己的头，言语间充满了自信。

女老板端起茶几上的咖啡，慢慢地呷了一口，严肃地说道：“密斯特沈，试想一下，公司的总会计师离开几个月，而且公司的工作不受任何影响，那么，请你告诉我，公司是否还需要设置总会计师的职位？”

呵呵，撇开东方文化中的情理，美国老板的反问完全符合逻辑顺应关系，沈某人对此哑口无言。

但是，我当时的头脑仍然是停留在过去的思维模式，从而又提出了其他的方案。我说，老板的意思我理解了，谢谢你的提醒！不过，假如我能够合理地安排好工作，你能否让我在每周有一至两天去听课的时间？

这个美国老女人笑了，她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你确实是一个有着倔强性格的人，但我对你的能力有所低估，至少你目前的工作内容，让你每周有一至两天的空闲时间！

哇塞，这下沈某人彻底被将军了。按中国人传统思维看，我通过提高效率挤出时间来学习，这本是一种能力和美德，而美国老女人却把它当作是增加我工作量的理由，太没人情味了，太杯具了！

不过，从后面的实际情况来看，美国老板并没有增加我的工作内容，并且还是给予了适度的照顾。我在和美国老板五年的共事中觉得，她既有女强人的雷厉风行，也充满了智慧和幽默，还不时显露出女性的善良。顺便提一句，近些年，我时常想起她，或者说是想念她，因为我从她身上看到了美国精神，也知道我们伟大祖国丝毫不存在与美国组成G2的可能性，大家就当我是走狗和卖国贼吧。

算了，获得整段的学习时间是没有指望了，平时的听课也是没有可能了，沈某人只能在美国老板买断的时间之外深挖潜力。我当时已经彻底放弃了原先的目标值，我把这场考试视作是一次体验，我祈祷自己不要输得太难看！

在那六、七个月的时间里，沈某人放弃了业余生活中的所有其他部分，我挤干了海绵里的水，也几乎挤干了自己身体的能量。我曾无数次撞上门框，我还在坐车时因为晕眩而摔破过半边的脸，我甚至生了转业至今二十五年来唯一的一场大病。

曾记得，1998年上海的夏天，气温连续达到三十九度以上，沈某人的体温，在连续一周的时间里，超过了三十九度。浑身的酸痛，身体到后来已近乎于瘫软，有着很大烟瘾的自己，连烟也难再抽进，烟在嘴里的回味是苦涩苦涩的。最后，我不得不去了医院，而我从转业至今的二十五年中，只有因为牙痛才会去医院，那次，是唯一的例外。

那一年，也是华东地区特大洪灾的一年。我重病躺在床上看着电视，电视里，现任总理当时是抗洪的现场指挥，他穿着长统套鞋奔波于长江的堤岸；前任总理舞动着极具特色的两道眉毛，他甩开迎接的官员，紧紧地与抗洪官兵站在一起；英勇的我们的战友，他们在波涛和管涌中战斗；我们的女军人，暂时遮掩了飒爽，露出了温柔的天性，风雨里，她们为灾民递送食物，她们与灾民相拥而泣。禁不住，我一个男人真实地哭了，不是为自己当时的艰难，只是为我们的灾民和战友！

艰难终将过去，明日的太阳又将高高挂起。转眼间，到了那一年的九月，一个秋实的季节。

在一所中学的考场里，在两天半的时间里，我度过了十多个小时炼狱般的生活。在那个周日的黄昏，结束了最后一门课程考试的我，望着天边的夕阳，感觉自己尽了努力，感觉自己经历了过程，感觉自己的结果恐怕不会很差。

嗣后，美国老板曾经询问我考试的感觉，我喝下一口红酒，娓娓向她道出了东方人的哲学：考试成绩是一个结果，也是一个过程。中国人讲盖棺定论，指的就是，在入棺之前的所有一切，都只是过程。从浩瀚的宇宙观点出发，人生，它只是一种曾经。

两个月后，我用实际上仍然是颤抖着的手打开了信封，成绩单告诉我，一门没过。呵呵，只有一门没过，审计58.5分。

我承认，当时自己的心情非常的激动，成绩已经超过自己的预料，也超过了周围所有人的预想。后来，我曾经设想过，如果五门一次通过，自己是否会更加地激动？经反复思考，我认为，如果五门一次通过了，我会更加地高兴；而激动，是缺憾美带给我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