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当然以你为荣,麦穗儿继承了爸爸最优良的基因,爸爸曾经就是想做一个探险家,可惜,没有做成,以后你为爸爸完成这个心愿”
父子三人笑着拉了拉手,茶卿在一旁却若有所思。
“闻君,跟阿姨去玩吧,学习也要讲究劳逸结合呀。”茶卿劝着他。
“不,我,我还要等吴洋妈妈回来,她怎么出国去了也不和我们说一声”
闻君的话在大人们的心里划过一道阴影,内疚和亏欠让他们说不出话来。家明打破了沉默“不去就不去吧,我看也好,闻君从小爱静,不爱动,让麦穗儿和你去吧,这个小子最喜欢到处玩了”
茶卿只好点了点头。黄学林把麦穗儿和闻君叫到身边,让西木和茶卿单独在一起。
两个人又是一阵沉默,茶卿想了想说:“其实闻君倒比麦穗儿更适合继承家业,他们两个,从小看到老。一个想有作为,一个喜欢自由,可是偏偏。。。”
“麦穗儿是我亲生儿子”西木小声说“他当然有这个权利继承了”
“我们欠闻君的太多太多了”她看了看西木压低了声音说“其实余小爱罪不至死”
“不要再提这件事了,从今以后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吧。”西木截断了她的感慨“对了,一个月以后,等吴洋的案子有了定论,我就去西藏,接孩子。”
“西藏欢迎你”茶卿开着玩笑。
“北京也欢迎你啊”西木试着再次挽留她“就不能留下来吗,不为了我,也为了你以后的生活,西藏怎么能让你发挥专长呢。”
茶卿抬起头望着远方:“习惯了西藏的地广人稀,北京,人太多,空气太浑浊。”
“可是北京有梦想啊,多少人的梦想都在这里汇聚着,每天都有奇迹发生。”
茶卿轻轻摇了摇头“我现在,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梦想了,只想自由自在地活着,快乐地活着。或许我还会去西藏支教的,其实我发现我这个人,也没有什么本事,只会说教,大概最适合当老师了。”
西木心里隐隐痛着,眼前这个女人笑容还是那么灿烂,却无法掩盖那份无力和伤感。生活磨练人,也磨平了她的棱角,她何尝不是为爱蹉跎了半生,自己给她的到底是幸福还是毁灭?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叹息着,那叹息也沉重的压在茶卿肩头。
“其实我也想自由地活着”西木说。
“是呀,不过我们想要的自由又是不一样的,你喜欢努力攀登,到山的最顶峰自由地呼吸,我喜欢与世无争,无欲无求。因为我怕,在中途就迷失了自己,到不了顶峰,反而坠落悬崖”
“只是我一直没有真正到达山的顶峰,所以一直没能真正遇见山那边的你”
“殊途同归吧,走得快或着走得慢,一样都可以到达终点。不要急,也不要生气,人生就是一种体验”
两个人肩并肩,走在人群里,月台上喧嚣忙碌,他们再一次自成一国,走走停停,有说有笑。黄学林摇着头说:“真希望他们一直好下去”
开始检票了,茶卿牵着麦穗儿的手,随着人群一点一点挪动着,西木忽然害怕起来,刚才的从容淡定全不见了,紧随在茶卿身后。茶卿回头看了看他,红着眼圈说:“早知道不让你送站,我忘了这是我最不愿意面对的时刻”
“茶卿!”西木在最后一刻还是想要留住她,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能颤着声音说“你等我”
茶卿点了点头,再也说不出话来,她很想哭,脸上还是笑着,冲他挥了挥手说:“你回去吧,回去吧”
西木心里难过到极点,腿上却像灌了铅,一步也挪不动了。他并不知道这又是病魔一步步靠近的讯号。
“茶卿!”她要踏进火车了,西木忍不住又喊了她,他用口型告诉她“我爱你”
茶卿鼻子一酸,眼泪马上就要流下来了,她用力忍着,点了点头,果断地走进了车厢里。
天色渐晚,火车也远去了,直到那最后一点车灯的光亮也消失在天尽头,西木才收回了目光,这时候腿上传来钻心的疼,他弯下腰去用力捏着小腿,表情很痛苦,闻君关切地问:“爸爸,你腿怎么了?”
“没事,可能是站的时间久了,太麻了”西木咬着牙说。
“西木,最近你身体好像不太好啊,要不要去医院看看?”黄学林走过来扶着他,他推开了黄学林说:“不用你扶我自己会走”
“哎,茶卿也真是的,为什么非要回西藏”黄学林摇着头,西木咬牙忍着疼说:“她这是,故意躲着我呢。学林,我们一定要给”西木看了看闻君,把吴洋两个字咽了回去“给她争取最轻量刑,请最好的律师。”
“放心吧,我已经着手安排了”黄学林看了看西木小声问“那你和茶卿,就这样算了?”
家明把闻君拉到一边,怕他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事情。
“不把那边的案子弄好,我就没脸去和她离婚,我怎么可能让茶卿做我的情人呢,对她太不公平。”
“哎,你对女人真是够好的,怪不得那么多女人要跟着你啊。”
“有千万个人也不如她一个”
火车上,茶卿默默地坐着,单手托腮望着窗外。麦穗儿爬到她腿上,搂着她的脖子说:“妈妈你不高兴啊”
“哪有,带麦穗儿去西藏玩,妈妈当然高兴了”
“那你为什么不笑”他伸出小手为茶卿抚平眉头“你笑一笑嘛”
茶卿努力笑了一下,又把头埋在麦穗儿的小肩膀上,喃喃地说:“麦穗儿,妈妈以后就只有你了”
西木的病情是在吴洋的案子判决之后开始恶化的。
一个月后,法庭当庭宣判,吴洋以过失杀人罪,被判有期徒刑6年,当然赔了很多钱给余小爱的父母,两个老人也是当庭失声痛哭,直说判的不公平,要再起诉。
吴洋和西木听到这个判决,都稍稍松了口气,退庭的时候,西木想要去跟余小爱的父母道歉,被黄学林劝住了:“算了,不要再去刺激老人家了,快走吧”
吴洋被法警带离了法庭,西木紧走两步想要过去安慰她,她笑了笑说:“我没事,西木,咱们不起诉了,这个判决我服,你也别让余小爱父母起诉了,我不想再折腾一次,能给他们钱就给他们钱吧”
“我知道,你放心”
西木跟着吴洋的脚步,一路跟出了法庭,法警催促着吴洋,吴洋拖着脚步,回头望着西木,目光里全是不舍。
“吴洋,我过一段时间去看你,你等我”西木冲吴洋喊着。
“西木!”吴洋在坐上警车的那一刻才感觉到害怕,她不停地叫着“西木,西木,我等你,我等你啊”
警车走远了,西木颓然坐在法院门口的台阶上,哆嗦着手,问黄学林要了一支烟,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把那烟点着了,狠狠吸了一口。
“五年,还是太久了,怕来不及了。”
“来不及什么?”
黄学林自己也点了一支烟,皱着眉头吸着。
“没什么”
西木摁灭了烟,正要站起身啦,忽然觉得眼前发黑,他腿一软跌倒在台阶上,浑身僵硬了似的,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台阶上。他的舌根也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西木!你怎么了!”
在车里等待的家明冲过来,和黄学林一起扶着他,他睁着眼睛,流了一行眼泪,黄学林吓坏了,他摇晃着西木的身体“你到底怎么了!”
“快,快送医院!”
家明和黄学林手忙脚乱地把他抬上了车。
此刻,茶卿带着麦穗儿在客栈的院子里晾晒床单,阳光洁净如洗,麦穗儿笑着在床单的另一面和妈妈做鬼脸,茶卿也对着阳光用手做各种动物造型投影到床单上,母子两个嬉闹着。忽然风一吹,竹竿哗啦一声掉在地上,所有床单轰然下坠,麦穗儿的鬼脸和茶卿的手影都停住了。
茶卿心里莫名其妙的慌乱起来,她只愣愣地看着满地的脏床单,却忘记了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