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人潮涌动，茶卿抬起头把脸埋在阳光里，泪水却还是落了满腮。

西木和茶卿的第三次相遇，平静而温暖。那一天西木从沉睡中醒来，阳光透过有栅栏的玻璃窗投下斑驳阴影，杨絮飘落在窗台上，如雪一般，院子里还有小鸟的婉转啼鸣，一个暮春早晨。他缓缓转动了一下眼珠，忽然觉得胳膊一阵酸麻，转回头一看，他愣怔了----茶卿就安静地躺在他的臂弯里。

是梦吧，一定是梦，他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茶卿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从浅浅的睡意中醒来，两个人就那样安静地望着对方，好像从来都不曾分开，她还睡在床的里面，穿着多年前常穿的那件睡衣。

“几点了？”西木的声音几乎耳语，又有几分沧桑。

“十点了”

茶卿贪恋他的气息，不忍破坏此情此景。西木眨了眨眼睛，微微打量了她，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

“宝宝呢”他伸出手去小心翼翼抚摸她平坦的小腹。

“上学去了”茶卿知道他犹在半梦半醒间，可能还以为时光倒流回生麦穗儿之前。

西木已经清醒过来了，他记起了所有一切，可他多么不忍将这柔软时光惊醒啊，他眼里起了一层水雾，眼前人竟然看不分明了。

“时间过的真快啊”他喃喃地说。

“是啊”茶卿看着他眼角的细小皱纹，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

“这么多年了，我们还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西木的眼泪顺着高挺的鼻梁蜿蜒而下“真好”

茶卿哭出了声音，西木柔柔吻着她的眼泪“你还是那么爱哭”。茶卿闭上眼睛，迎接他颤抖的唇，他的呼吸微微急促了一些，热吻还是那般深入骨髓。茶卿却被身上的伤痕弄疼了，她轻轻叫了一声，西木顿了一下，又深深吻下去。茶卿想起身上的累累伤痕，怕他看了心碎，她捂着自己的衣领，不让他再深入。

“在梦里你还拒绝我”西木捧着她的脸，用上身压住了她。

茶卿闪躲着他，“你醒醒”

他忽然用力了：“我不要醒”他的呼吸急促而哽咽，身体颤抖着，滚烫的。这才是西木的眼神，焦灼炙热，有一种到了生命尽头的惶恐和疯狂。可是吴洋，吴洋还在看守所里，茶卿的脑海里闪过家明的话“吴洋替少爷坐牢了，现在在看守所呢，少爷杀了余小爱”

“到底是两口子，吴洋真够意思”这还是家明昨天对她说的。

“不，西木，放开我”茶卿想要推开他，声音稍稍大了一些，他像是从梦中惊醒似的，停住了。他给了她一个倾尽全力的拥抱，久久不愿放手，她窒息着，感动着。两个人的颤抖和温热传递给彼此。

“你终于肯回来了！”爱与恨都有，他狠狠吻她。可下一秒茶卿的话却让他瞬间寒了身心，她说：“西木，你去自首吧”

静默，长长的静默，茶卿等着他的怒吼，然而没有，他只是深深叹息着，抬起她的下巴咬了咬牙说：“你还是那个小巫婆，来要我命的小巫婆”接着再次深吻，不管不顾。

“我和谷子离婚了，我会等你的，多久都会等你，从此以后我们不分开了，下半辈子都在一起！”

茶卿拼命挣扎着，只怕他看到那些伤。

“没有多久了”他贴着她额头，眼泪滴落在她的眼睛里。

“吴洋为你坐牢，我们欠她太多了”不知道是她的泪还是他的，一起流进了她的嘴巴里。

他的呼吸再度急促，低吼着：“不是你欠的，你不用管！”

“她爱你才替你坐牢，我们不能利用她的感情！她在里面吃苦受罪，我们在外面卿卿我我，对不起她，太对不起她了啊”茶卿哽咽着。

“我只想要你！”他攥了她的手，背到她身后。

“不可以那么自私啊”她拼命挣扎着，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伤痕，蜷缩在床的一角。他呆坐在床头，无力呢喃着：“为了我自私一次吧”

“你忍心看一个深爱你的女人在狱中吃苦受罪吗？”

“那你忍心看我受折磨吗，我”西木差一点要说出病情，却忍住了“我爱你”他小心翼翼说出这句话。

“如果可以，我宁愿自己替你去坐牢，我真的不想看到你这样，你是男人啊，怎么可以让女人去受这份罪，她是无辜的，你利用她对你爱，良心何安啊”茶卿果然如他所料，怒吼起来。

他无言以对，胸中却憋了千言万语。

“只有把罪赎完，才能轻松在一起，我不比你痛苦少啊，可我一想到，吴洋替你坐牢，你却和我逍遥在外，我没办法接受你，哪怕一个拥抱，一个亲吻都太沉重了，每天背负良心的十字架生活，你做的事情你自己承担，为什么要让别人替你？别人难道没有父母，没有担心她的人？”茶卿在被子里哆嗦着穿好衣服，摇晃着西木的肩膀“西木，我们总有一天会轻轻松松在一起的，下半辈子一分一秒也不分开，我等着你，永远等着你。”

西木微笑着抬起她的下巴“好，我去自首，如果能用余生换你一秒钟真心相对，我愿意”

茶卿没想到西木会答应的这么痛快，她哪里知道西木是想到自己命不久矣，不想再拖累任何人。只有茶卿让他无法割舍，他伸出手来把她揽在怀里。她搂着他的脖子哽咽不已“你恨我吗？”她问他。“永远不，是你那封信支撑我到今天，小巫婆，谢谢你”他表情平和没有悲喜，轻轻摇晃着她，像是对待一个婴儿。“对不起，西木，对不起”她紧紧攥着他冰凉的手。“傻瓜”他声音还是那么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