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茶卿也在西藏的医院里刚刚醒来。健一躺在她旁边的病床上玩游戏机,看到她微微睁开了眼睛,他摘了耳机,走过来说:“老板娘,你醒了?”
茶卿再一次恍惚了,她总是把健一当成了西木,看到茶卿不说话,健一拉了个凳子坐在她身边:“你已经脱离危险了,不过,淤血还有几个月才能完全消除。你现在,想喝水吗”
茶卿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健一扶起她,她这才感觉到浑身疼痛难忍,不由轻轻哼了一声。
“身体,很疼?”健一小心翼翼喂她喝水。
“哦,真可恶,老板,他为什么,打你?”健一忿忿地说“你可以,告他”
“每个人都有罪,我哪有资格告他”茶卿低垂着眼睑。
“什么?”
“没什么,谢谢你,西”她想说西木,又改了口说“健一,谢谢”
“不客气”
茶卿微闭着眼睛,没有力气说话,健一扶她躺下,自己又坐回旁边的床上打游戏去了。茶卿看着健一,他和她隔着一个床头柜的距离,茶卿却觉得远隔千万里,无论和是他,还是和西木。
“健一,你什么时候回日本?”茶卿在闭目养神了片刻后问。
“哦,明天”
健一摘下一个耳机,点了一下头。
茶卿的目光黯淡下来,蹙了眉头,自言自语地说“这么快”
西木在晕厥了几个小时以后又醒转过来,黄学林已经在旁边的椅子上打盹了,西木轻手轻脚起身,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拨了110,刚说一句:“喂,你好,我要自首”
黄学林猛的醒了过来,他冲到西木面前把手机抢过来挂断。
“我不是说了吗,不让你自首,不让你自首,你这是干什么!你不为自己想想,也为其他人想想啊”
“无论如何不能让吴洋去顶罪,她吃不了里面的苦的”西木心急如焚。
“你不要固执了,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去自首的”
黄学林把手机揣到自己口袋里,重新坐回椅子上。西木在床上喘了会儿粗气,忽然翻身下床,又要跑出去,黄学林死死拽住他,大喊着:“医生,医生,快来人啊”
“你喊医生干什么?让我去自首!不能让女人去替我受这个罪,你放开!”
西木大吼着,黄学林怕他在外人面前说漏了,赶紧捂住他的嘴。护士闻声赶到,黄学林气喘嘘嘘地说:“快,给他打点镇定剂,不然他,他要自杀,快啊”
扭打了一番之后,西木也没有多少力气了,护士叫来两个男护工,按着他的手,给他注射了镇静药物,黄学林这才松了一口气,掏出手帕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家明不久后赶来,看了看躺在床上睡着的西木,小声说:“吴洋在看守所了,你这边情况怎么样?”
“不行,还是闹,非要去自首”黄学林摇着头说“不能让他在医院呆着了,不然迟早要说漏嘴,这样吧,把他送回家,还是像以前一样,把他绑在床上,等事情结束了再松开他”
“能行吗?”
“只有这个办法了,不然我的苦心就白费了,吴洋那边我也得去照应,你送他回家,我去看吴洋”
于是,昏迷中的西木被家明弄回了家,绑在床上动弹不得。许是太累了,也或者是那时候开始他的病情就一点点在恶化,那一觉他睡了三天两夜。
在这短短的三天两夜里,茶卿的人生也迎来了拐点,她和谷子离婚了,就在被打伤的第二天。
茶卿已经回到了客栈,只为了能送送健一。那天早上,她坐在吧台后面静静等待着,不一会儿,健一和朋友们从楼上下来,各人手里拎着行李,有说有笑的。他看到吧台后的茶卿了,于是走过来微微点了点头说:“老板娘,我们走了,这段时间多谢关照”
“是我多谢你的关照,再次谢谢你”
两个人客气着,茶卿心里却塞满了离愁别绪,这让她脸上没有了笑容。似乎还有话没有说,但都说不出什么来了,顿了顿,健一说:“那我走了,再见”
“再见”她低着头望着地面。
健一的背影多像西木啊,可他就那样轻松走远了,胳膊还挽着日本女孩,虽然明知道他不是西木,这样的一幕却仍是深深刺痛了茶卿,她丢下手里的抹布紧走两步追了出去。
“西木!”
她冲口而出的还是西木的名字,健一却立刻转回头看着她,他背着大大的户外背包,站在阳光下爽朗地绽放笑容,神情仿若多年前的西木。那一刻茶卿流泪了,健一大步走过来,点了头说:“别哭了”他张开手臂用力抱了抱茶卿“我替西木抱抱你,去找他吧”
这时候,谷子就拎着外套站在不远处,他头发凌乱,眼泡浮肿,脸上有着明显的宿醉倦容。
健一走出去好远了,茶卿仍在驻足凝望,谷子深深叹了一口气,走到她身边说:“茶卿,我们离婚吧”
茶卿静默了一会儿,轻声说:“嗯”她把目光收回来,阳光强烈到无法直视谷子的脸, “对不起”她鼻子有些酸。
“没什么对不起的,我们两不相欠了,客栈给你,我拿存款”
谷子拖着脚步往客栈走去,他的背影不似当年那般意气风发。初见他时,风很大,他很桀骜,后来风雪夜里共同经历生死他也无怨无悔,为了给她温暖却断了自己的脚趾,非典时千里迢迢逆流而上来看她。。。一幕幕都在眼前,时光从美好走到蹉跎,仿佛只是一瞬间。一句两不相欠,两颗疲惫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