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脑海里划过谷子的身影,茶卿强行将这身影摒除在尘世的另一端,可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沉重。
西木要把她铭刻在自己身体里似的,他想撕开她,直接锚进她的心。
没有距离却极目成仇。
茶卿再一次恨意深重,她恨自己,恨西木,恨所有时光,让她此刻无法痛痛快快呻吟,只用最后的一丝良知反抗着。
“不,我们不能这样。。”
她的最后一个字被疼痛覆盖,西木再一次将她占领,不想听多余的言语,更不想想起另一个男人,他捂着她的嘴,把所有愤怒,悲伤,温暖和感激全部倾注到她的魂魄里,她在他肩上留下淡淡抓痕,他最后的低吼如泣如诉。
过后,他才发现,她嘴角有血迹,像刹那盛开的杜鹃。眼泪和着烟熏妆,脸色苍白,发丝凌乱犹如鬼魅,她知道那咸腥是从心里倒流而来。
片刻恍惚,他从惊讶中缓过神来,颤着声音问她:“你怎么了”
“自从几年前被踢伤,就常会这样莫名其妙吐血,去医院查过也没有任何问题,中医说是动了心气,慢慢调养就行,别担心,没事的”
他伸手想要为她擦去血迹,又改了主意,他低下头吻她,把她的血一一饮进自己身体里。
“以前,也流血吗?”
她知道他是在问,和谷子在一起的时候会不会也这样。
她摇了摇头“就和你,大概动了情吧,情由心发,心动而痛”
他自责起来,下床打来一盆热水,温柔地把她的脸擦干净,她又是他熟悉的小巫婆了。他搂着她叹息。“每次都会伤到你”
“你说的是身体还是心?”
茶卿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嘴唇却还是白。她趴在他的胸口,手指轻轻摩挲他肩头的茶花。
“你恨我吗”
他鼻子酸了。
“恨”
两个人的唇又纠缠在一起。。。
晚上9点多了,茶卿有家要回,西木舍不得,坚决不放她走。
“今晚别回去了,跟他说你出差”
话刚说出口,西木心里就别扭起来,他眉头蹙了蹙,不看她。
“我得回去,回去好好考虑一下我们三个人的事情,是时候做决定了”茶卿把衣服一件一件穿好。
西木坐起来说:“你终于想通了?”
“没有想通,或许我会一直有负罪感的,但也不能总背着他偷情,对他更不公平”
西木也顿觉自己龌龊,强压下对她的留恋,点了点头说:“好,在你离婚前,我不再碰你”
“你已经碰了,五十步和百步也没有区别”
茶卿在镜子前梳头发,她忽然轻声叫起来“糟了,你看”她指着脖子上的吻痕给西木看。
西木微微笑了一下说:“所以你不能回去,起码要等吻痕消失”
“你故意的?”
茶卿有些不高兴,她把梳子扔向他。他捡起梳子,拉她坐在自己面前,为她梳着长发,他的动作笨拙又小心,目光柔和。
“我不是故意的,是情不自禁,每次都觉得是最后一次,所以控制不住自己”
他的语速非常慢,声音带着疲惫却有一种性感。茶卿安静地用信赖和依恋的眼神仰望他,从头到脚,在他手上融化。
窗外,飘了雪花。橘黄色灯影里的两个人偶偶私语,犹如梦境。
这是一个心血来潮的夜晚,西木竟然要带茶卿去赏雪,在十一点半的北京冬夜。他说:“你不是说北京的雪很脏吗,趁它干净的时候,我们去踩明天的第一串脚印。”
他们开上车,在大雪纷飞中漫无目的地游荡。
雍和宫,宫门紧锁,茶卿央求他在外面的小街停下。
“原来夜晚的雍和宫这么美”她说。
一轮皎月,宫殿的飞檐斗角,披上一层白纱似的,风铃偶尔一动。西木和茶卿手牵着手,仰望了一会儿。
“那年你走了,我在这里呆了好多天,就像住在这里似的。和尚跟我说,你走吧,你不适合出家,尘缘未了,情根深种,缺乏了悟。”
西木把大衣脱给茶卿,替她掖了掖围脖,他轻轻揽着她的肩膀,两个人随意走走停停。
“其实爱情就是一种俗念,从欲望而来。离开你的时候我也曾经想,出家算了,后来我明白了,我躲到哪里都躲不开你,你不在其他地方,就在我心里。这么多年,我和心里的你谈恋爱呢,所以支撑到现在。其实我才是大俗之人,愚蠢比你更胜一筹。”
呵一口气就是白霜,茶卿轻轻的说,字字句句让西木动容。
他停下来搂住她,两个人的体温互相暖着对方。
“我不信佛”片刻后,西木团起一个小雪球,朝路灯的光影里扔去,雪球还是疏松的,到了地上就溅开了,他拍了拍手说:“是因为我不信因果。世上有太多荒谬的事情,同一个因,会有不同的果,而一个果也会由各种不同的因而来。我只信感觉,只有感觉是真的,心里的感觉,身体的感觉,仅此而已。或许你觉得肤浅,但我认为没有比这更深刻的道理了。”
“感觉?”茶卿抱着胳膊仰着头看了看他“要是对我没感觉了怎么办”
“嗯,我会在没有感觉之前死。”
西木这句话令茶卿惊心动魄,她赶紧捂住他的嘴:“不许胡说,以后不要说死这个字”
“没有想过死的人,就永远不会长大。”西木停下来点了一支烟“其实我很怕死,但如果死的时候有你哭我,我就不怕了”
茶卿的心忽然“悠”了一下,慌慌的。
“别怕,我胡说的,你看你,这么不经逗”
看到茶卿那样愣怔的表情,西木拍了拍她的脑袋。茶卿心里难过的要命,她抓起一堆雪朝他砸过去“不许你再说了!”她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
“好好好,不说不说。”
西木一边后退,一边偷偷攒了一个雪球朝茶卿砸过去,茶卿玩心大起,也裹了一个大大的雪球扔向他。
像孩子,又像疯子,两个人在午夜的雍和宫门口打起了雪仗。笑闹声,忽远忽近,回荡在空无一人的街头,更显得长街寂寞。
不知不觉,他们的战线拉到了雍和宫对面,一排算命测卦的铺子前。只有一家店铺门口还挂着灯,孤零零的,又显得很特别。茶卿停下来喘着气说:“西木,不如我们去算算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