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了一百多万，是不是太多了，我怀疑是欧阳自己给的，你找机会还是还给他吧。”妈妈喂了麦穗儿一口饭，看了看女儿说“别在钱上和他不清不楚”

茶卿点了点头：“是啊，哪值这个钱呢，现在出这种学术论文，不自己贴钱就好的了。”她虽然这么说着，心里却在犹豫，眼下正是用钱的时候。

“干嘛突然问这个啊？”

“没什么，就问问”她抿了抿嘴唇说“那，我们家这房子现在大概值多少钱啊”

“没多少钱吧，老房子了，我看楼上那家卖出去了才一百三十多万。”妈妈狐疑地盯着茶卿“你今天怎么了啊，老是提到钱，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

“没，没有”

茶卿不想让妈妈跟着担心，只能先撒谎拖延一阵子。

吃完了饭，她又找出存折，看到上面只有五十万多一点的时候，心情真是差到了极点。她在纸上列出自己的资产----

车：十万。

房：一百三十万。

存款：五十万。

又列出西木给的钱

书：一百万

房：三百万

耳环：八十万

钻戒：。。。。

她把钻戒首先划掉，然后又划掉耳环，想了想，又把房子划掉，只留下书的那一项。

第二天她去了系里，告诉系主任说：“主任，我能拿出的钱也就两百九十万，剩下十万能不能让梁栋想想办法，毕竟文章是他写的。这已经是我所有的家当了，车，房子和存款全部在这里了。”

主任点了点头说：“行，我和梁栋说说。实在不行，我们系里老师一人借给你一万也有了。茶卿啊，你也别怪系里太不讲情面，谁让署名你是第一个呢，这事儿影响太坏了，学术造假现在很敏感，是校领导直接做的决定，我想给你说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茶卿叹了一口气说：“是我工作失职，给系里添麻烦了”

“不能这么说，谁都有走神的时候。”主任担忧地望着她“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工作有着落了吗？”

“唉，反正大学里肯定是没我的位置了，这个污点可能会跟我一辈子。”

“对了，你找找你的博导，他现在可是牛人，前一阵子帮好几家企业在美国借壳上市了，让他给你一份工作还不是小菜一碟”

“算了，再说吧。谢谢你主任，我先回去了”

或许是出于自尊，她不想让西木知道她的境况。在这一点上，她和谷子倒真的很像。失业的事情，他愣是没有和茶卿提起过一个字。他暂时找了份开出租的工作，每天穿着西服，拎着公文包出门，交车以后再把西装穿好，强迫自己面带笑容的回到家。

一周以后，茶卿还是对妈妈和谷子说了这件事，她必须得征求妈妈同意，把房子卖了。话再难说出口也得说，好在妈妈和谷子并没有怪她，谷子二话不说就把存折和车钥匙拍给她：“拿去还给那孙子，只要能用钱解决就行，让他撤诉。咱们都还年轻有的是机会挣钱，

放心吧”

茶卿感激地握了握谷子的手“谢谢你”

“嗨，我是你老公啊，谢什么谢，我说过的嘛，永远不要和我说谢谢”谷子也用力握了握茶卿的手。

妈妈把房本给茶卿说：“把咱家房子卖了吧，租房子住也一样，只要平平安安的就好。”

“妈，我真的对不起您，我知道这房子您住了一辈子了。。”茶卿难过地说不下去。

“没事没事，房子嘛，不就是石头水泥，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行了，谁过日子能不碰到个坎儿，遇到个事儿的。你别往心里去，好好工作，把钱再挣回来。我相信你啊，女儿，别哭了”

茶卿的妈妈也红了眼圈，她想了想又说：“那书的钱，要不然暂时算我们借的，但是你不能这样含含糊糊就拿这个钱，不然显得我们太不地道了，你给他打个欠条。”

“算了。先拿着，这钱他应该给的”谷子闷着声音，他想着，工作都是西木给弄丢的，拿这点钱就算补偿了。

“你怎么这么说”

茶卿有些不高兴，她还不知道谷子这段时间的遭遇。

车被卖了，房被卖了，钱没了。一个中产家庭就这样被打垮，直接沦落到最底层。

茶卿一家搬到了租来的房子里，茶卿还没找到工作，谷子又心虚，他们不敢租太好的，只在大杂院里租了两间平房，条件比原先差了很多。低矮阴暗，蟑螂和老鼠是厨房的常客，茶卿怕麦穗儿跟着受苦，给麦穗儿办了全托，让他一周有五天都住在幼儿园里。

在三十四岁这年，茶卿才真正体会到生活的艰难。每天穿着高跟鞋挤公交和地铁去找工作，有时候一天只吃一顿饭，不是为了省钱，是实在没有胃口，也没有时间。她恨不得三天之内就找到一份月薪两万的工作，她想在两三年之内帮妈妈买栋房子。孩子不能受罪，老人更不能受罪。

工作不是没有，但她的学历让她陷入了尴尬，很少有公司相信她能拿着本科生的薪水安安心心给公司做事，她连暂时一个月三千的工作都找不到。

偏偏下雪了，寒冷更让人脆弱，她在被拒绝了很多次之后终于撑不住了，蹲在地铁口失声痛哭，吃了一半的包子散乱一地，热气很快就散了，冰凉冰凉的，只好扔进垃圾箱里。人群来来往往，没有人多看她一眼。

这个时候她收到西木的一条短信“不论在世界的哪个角落，都能感受到你，小巫婆，你过的好吗。还有二十天我就回北京了，期待相聚”

刚刚止住的眼泪又瞬间流了下来，看到他的消息让她更委屈和无助，她很想靠在他的肩膀上痛快的哭出来，此刻却只能哽咽着。

她在短信里回：“一切安好，勿念。”

有了爱情，才有动力，她去地铁站的卫生间里补了妆，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你一定行的。今天一定可以找到工作”

或许那天真的是一个幸运日，她去一家私企应聘，居然直接被录用了。只是，她原先是要应聘市场部主管，公司给她的工作却是总经理助理。看着笑盈盈的人事部门主管----那个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她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行，助理就助理，那，薪水方面？”

“哦，一个月三万，税后。负责上三险，试用期一个月，月薪一万”秃顶男人抖着腿说“你看行吗”

“行。太行了，谢谢你陈总”茶卿喜出望外，没有经验的她连矜持都没有矜持一下，就直接答应了。

“嗳，不要叫我陈总，我也就是个人事主管，你叫我老陈就行了。总经理在里面呢，你去和他打个招呼吧”老陈看上去很亲切，茶卿却总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她没多想。

进到总经理办公室以后，她尽量优雅而专业。总经理四十岁左右，戴着金表，金链子，穿一身休闲装，似乎还喷了香水，他看茶卿的眼神贼亮贼亮的。

茶卿后来才知道，这所谓的总经理助理，就相当于公司的三陪，陪着甲方喝酒，聊天，唱歌，搞不好还会被甲方的客户揩油。

她总是聪明的保护着自己，喝酒的时候假装喝醉要吐，唱歌的时候坐在离男人们最远的一端，她懂英文，有时候客户是老外，直接提出要带她开房，她推托说身体不舒服，并赶紧给他找了小姐，自己则溜之大吉。老外虽然开放，但好对付，最难的就是那些有钱无耻，色胆包天的中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