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新其实很多时候是从小处着手，而不是什么虚幻的大理念，甚至妄想来一场产业革命什么的，都太空谈。科技发展到现今这个程度，不会有一个蒸汽机改变全世界的神话了，作为本土企业，从周边的市场需求入手，稳扎稳打做大做强，实际上是实用的，明智之举。”

西木说的全是虚词儿，但听起来又像是很有道理，茶卿在心里暗笑，这个家伙真是越来越油滑了。西木也笑了，他自己都觉得这些话很有些打太极的意思。

茶卿沉了一口气，逼他短兵相接：“其实很多以生产山寨产品为主的企业并没有您这样高屋建瓴的想法，只是追求利润的最大化，不愿意投入资金提高研发力度，甚至是短期的获取暴利，捞一笔就走。就拿山寨手机来说，很多功能其实没有任何必要，我知道您公司开发的一款手机软件，拿着手机抖动一下就会知道此时此刻还有谁也在做这个抖手机的动作，接着就可以找到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在什么方位，进而可以和他聊天交友等等。这样的功能您觉得真有必要吗。开发出这么多可供无聊消遣的东西，让人围着那些本来毫无意义的事情团团转，或许还要为此花费一定的金钱。这就等于把人的欲望煽动起来，让人无限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身外之物，现在社会的浮躁环境，和某些产品生产者缺乏社会责任感有很大的关系，而生产者同时又是其他产品的消费者，所以大家都在盲目追求基本物质生活以外的享乐，企业家在这种整体大环境的影响下往往也就丧失了创新的动力，不以追求真正的产品价值为诉求，只是一味追求个人享乐，我想这就是现在企业家普遍缺乏创新精神的原因之一。。”

“你把企业家定位搞错了，企业家只是根据市场来决策如何生产销售产品的，他并不是整个社会的道德楷模，而你所批判的个人享乐主义的内核正是一种叫做活在当下的实际而洒脱的人生观，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个想法很正常，对社会无害”

两个人的语速都加快了，西木的战斗性也被茶卿挑了起来，实际上他们的话题已经超出那天的议题，主持人刚要阻止，身后的系主任让他不要干预，台下的学生也听的津津有味。

“企业家首先是人，然后才是市场经济里的决策者，人应该通过诚实劳动来理性获取财富，获得一种满足感，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如果人人都追求无限浮夸的物质生活，不仅我们的市场经济，连同我们的社会伦理，精神文明都会遭到重创。社会将是一片死水，一团腐肉，更何谈什么创新”

茶卿的话似乎是专门说给西木听的，她的下巴微微扬起，呼吸有些急促。西木等她说完这一大堆话，只挠了挠头问她：“你觉得，人是什么？”

茶卿愣了一下，她不知道西木要耍什么花招，眨了眨眼睛说：“您这个问题有些大了，我只能说，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

“人或许是上帝偶然的发现，是极其不确定的存在”西木开始绕一个大圈子，看到茶卿懵懂的表情，他嘴角扬了扬，继续说：“我注意到你多次提到意义这个词，其实人的存在或许没有任何意义。不论你做哪一行，哪怕小偷也好，娼妓也好，只好做到这个行业的佼佼者，就是所谓的意义，这才是做人的尊严所在。而你所谓人生价值，也无非就是一种感觉，究竟对整个人类，或者对整个宇宙有什么价值可言，真的很难判断。”

“我觉得你就是一个典型的缺乏信仰的，悲观主义者。正是因为缺乏信仰，人心空洞无聊，社会才如此浮躁浮夸，产出这么多并非人们生活所必须的产品，并引得大家以占有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为荣。我们这个时代，太需要正面积极的能量，作为所谓的社会精英，占有话语权和很多资源的人，您更应该以身作则，一身正气，而不是在这里宣扬什么小偷和娼妓的尊严。人人都喊社会道德败坏，可人人又都作为败坏道德的一份子。企业家大多掌握比普通人更多的资源，如果没有一点点道德自律，其实就是在集体犯罪而不自知。”

茶卿一口气说完，台下零星响起掌声，又断断续续连成一片，终于变成全场的喝彩。西木也被她这一番虽然离题万里但慷慨激扬的话感染了，但他没有忘记自己的立场，等掌声落下之后，他大声说：“我可以概括你的中心思想就是提倡缩减欲望，其实这本身和我们的议题背道而驰，创新就是为了满足欲望，如果人人呆在家里省吃俭用，我们的GDP还怎么能保持每年百分之八的增长率，您的想法和我们这个需要蓬勃发展的时代恰恰背道而驰。但你确实是具有更高道德标准的，像古代圣贤一样清心寡欲，只是无论孔孟还是老庄，都无法拯救因为资源匮乏而道德标准下降的社会，我们唯一可以保持希望的就是，仓廪实而知礼仪。或许有一天我们国力强盛到像美国那样，您的这些高贵的想法和传统的价值观可以在全世界传播开来，可是这些都是理想主义，缺乏实际的可操作性，不可能人人都有你那样高的思想境界，我们偏题偏的够远了，如果你想就道德和信仰问题进行辩论我有的是时间，一定奉陪到底。”

“说的好！”茶卿旁边的女孩们站起来为西木鼓掌。西木对她们扬了扬眉毛。茶卿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西木单膝半蹲在台口处补充了一句：“当然我本人是非常欣赏你的，美女”他坏坏地笑着，眼神有些挑衅又有些暧昧。茶卿小声说了一句：“你是既得利益者，当然如此狡辩，据我所知你是富二代，你应该体会不到乱象丛生给普通人的生活带来的侵害”

“对不起我是富四代，那依你看应该怎样？”

“从我做起，从现在做起啊，不要同流合污，不要找借口堕落。”茶卿嘟着嘴巴，样子很可爱，西木很想把她搂在怀里，他灵机一动，语带双关地说：“美女，我们争论了这么久，不如我们拥抱一下就此和解，求同存异，共同面向美好的未来好吗”

台下的学生起哄催促着，茶卿听出他话里有话，她不愿意中了他变相求和好的圈套，只站在原地不动。西木却做出一个大胆的举动，他从高高的台子上跳下来，在众人的惊讶声和注目礼中，走向茶卿，紧紧拥抱了她。

人们鼓掌，喝彩，女生们尖叫。

“不论多久，我等你”

西木说的温柔而坚定。茶卿被汹涌而来的幸福感击溃，这是只有西木才能带给她的感觉，她人生中所有的华彩篇章都是他的杰作。

他还是那个高调，嚣张，孤注一掷，永不回头的欧阳西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