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爱顿时停止了抽泣,她眼睛像随时可以开合的水闸,这会儿没有人在了,水闸说关就关上了。她不知道自己的孽作的太深,还抱着无辜者的心态埋怨着西木。“真是的,哪有这样不近人情的人啊。”
大姐喝的醉醺醺的,脚步踉跄地随着众人,去了太平间,在那里她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大势已去,随即嚎啕大哭了起来,她怪爷爷偏心,怪自己命苦,怪这个家对她们母女不公平。西木点了一支烟,坐在外面长椅上听她控诉,心里也烦乱不已。他知道陷害茶卿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大姐,只有她是既得利益者,他憋着劲儿好好报复她呢,但他又忽然觉得一切都没劲透了,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他们这一家人互相伤害至此,就像茶卿说的,你给我一拳我给你一脚,最后两败俱伤。他暂时放弃了报复大姐的想法,她毕竟只是个女人,西木这么想着,就主动走到太平间扶起她,还叫了她一声大姐,大姐此刻也是无助可怜的要命,对于她来说,何尝不是失去了世界上的最后一个亲人。她哭倒在西木的怀里,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阴险狠毒。“以后就只有我们姐弟两个人了”她竟然哭着说出了这样一句话,西木的心也为之柔软了,西木本就是个容易动情的人,不论是亲情还是爱情,他过不了“情”这一关。所以,他注定还会吃大姐的亏,大姐的心早已麻木冰冷如同地狱,他却仅凭一次动人的表演就相信大姐不会再与他为敌,可他结结实实的错了。
清冷的小雨缠绵了好几日,转眼间就有了冬的迹象。爷爷的葬礼和吊唁,就在这样的天气里持续了数周。那些人与其说是来吊唁爷爷,不如说是借这么个场合交际一番,也看看欧阳西木这个人,这个蓝田集团的实际掌门人究竟几斤几两。
门口不能停太多的车,只好把人引到附近一公里外的一个停车场。从停车场到西木家大铁门的这一公里,皆由身材高大黑衣黑裤的年轻人撑起雨伞,恭立两旁,来吊唁的人走在这雨伞的长廊里,身上竟然一丝一毫雨水都不曾沾上。附近的路人不明就里。“哎,这是干嘛呢?好多帅哥啊,他们在做什么活动吗?”一个中学生模样的女孩一边掏出手机拍照一边说。
“笨蛋,这你都不懂,这叫行为艺术,说不定在玩快闪,快闪你知道吗,我打赌他们待会儿就散了”另一个中学男生自信满满。
茶卿和麦穗儿由黄学林开车载着,也到了家门口,她看着那样黑压压的一片,心里不由得发紧,许多人从长廊里进到大门,黄学林却开车带她绕到后门停下来。
“从这里进吧,西木特意让我安排的,他说你不习惯人多的场合”
黄学林打开车门,门口就有两个保镖为她们撑开雨伞,另外有两个保镖也随行在侧,茶卿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待遇了,她有些不习惯。一行人脚步匆匆走过原先由大姐和余小爱住的后院子,茶卿忽然停下来问:“那,大姐和余小爱现在住哪?”
“搬出去了,她们自己有地方住,你别管她们了”
茶卿知道多半是西木让她们搬走的,爷爷一死,她们算是彻底失去了庇护,西木就算不打算报复,也不会想每天看见她们在眼皮子底下,肯定赶走了事的。她不由自主叹了一口气。
黄学林带她穿过垂花门,那门曾经被堵死过,现在又恢复了原貌。
穿着亚光黑色西装的西木胸前戴着白花,站在灵堂前给前来吊唁的人鞠躬,他是今天众人目光的焦点,却没有哭天抢地的悲伤。他安静不多话,站在那里犹如一尊忧郁的雕像。从侧面看过去,他消瘦了,更显得脸庞棱角分明。茶卿深吸一口气,抱着麦穗儿缓缓走到灵堂前,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害怕因为心疼他而哭出来。她知道他就在自己身侧两米的距离内注视着自己,他熟悉的气息瞬间笼罩了她。
麦穗儿在妈妈的指导下跪在太爷爷的灵堂前磕头,小小的身躯惹人怜爱。茶卿本不该跪下磕头,只用和其他人一样鞠躬即可,但她也跪下了。西木的心里一惊:她这是在行家人该行的礼,没错,她还是拿我当家人的。
这么多天没有哭出来,此刻眼泪瞬间滑落,西木恨不得周围的人全部走掉只剩他们两个人,他这几天太累了,可一直撑着,客套着,寒暄着。直到看见她,他才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
“妈妈,这个人是谁啊,我在医院也见过他。”
麦穗儿指着太爷爷的遗像问茶卿。茶卿把他的小手拿下来:“不要这样指着人,没有礼貌,这个是你的太爷爷”
“太爷爷在哪呢?”
“在天上”
西木上前一步抱起麦穗儿,犹豫了一下,俯下身扶起茶卿。西木的手还是那么温热,茶卿的手却凉凉的,手心里不知道是冷汗还是刚才外面的雨水。茶卿这才看见西木眼睛敖红了,胡子也没顾得上刮,整个人憔悴的很。她只匆匆看了他一眼,就低下头,接过麦穗儿。她想说节哀,可是又觉得这话不痛不痒,无法表达她此刻的心情,她现在只有一种心情,就是心疼他,她更不敢说心疼两个字,两个人静默了一会儿。面对面的,茶卿微微低垂着额头,西木看到她眉间有一道细小的伤痕,他记起来几年前他把她狠狠地摔在窗框上,她顿时流了血却倔强地拒绝他的救治,这伤疤触痛了西木的心。西木高大的身影让光线在茶卿的脸上半明半暗的,她的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想要说什么似的,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去会客厅等我,我有话和你说”西木哑着嗓子打破了这样的尴尬,说话还是用命令和请求含混不清的口吻。他用目光寻找黄学林,对他说:“你带。。”他应该说茶小姐,但话到嘴边又吞回去了,他已经不习惯这样叫她,却也无法轻松说出茶卿两个字来,只是说:“带她们去会客厅等我,我一会儿就过去”
茶卿想要拒绝,她不敢再和他单独共处一室,此刻的他对于她来说,就像一只受伤的狼,她想要安抚他,却怕他再侵犯和伤害自己。可她知道,他此刻需要她,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仅仅是安慰他一下”于是,她顺从了。
跟着黄学林刚走出灵堂,就看见吴洋和几个客人站在院子里表情伤感地说着什么。她以为吴洋也是来吊唁的,于是走过去说:“你也来了?”
“哦,我,我一直在”吴洋脸上有些尴尬,这尴尬却像是做出来的一样,她的意思再明确不过,她是这里的女主人。
茶卿立刻会意,她也有些尴尬,立刻说道:“这几天累坏了吧,还撑得住吗”
“还行,请了丧葬公司,就这也是一团乱,来的人太多了,附近的治安岗亭都提意见了。这不,我刚刚带着人去交涉,好在有市里的领导给我们说情,好不容易才和他们主管部门说明了情况,唉,你知道那人说什么,说什么国家让你们先富起来,不是让你们先把谱摆起来的。哼,笑话。我们富了和国家有什么关系,现在社会上到处都是仇富心理,真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