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医院的程序啰嗦到令人崩溃，即便是已经确定怀孕了，还是需要再化验，做B超，全部流程走一遍，才能最后推到手术台上。如果只是干干脆脆的一下过去，西木倒还好受些。可是来来回回排队，交费，等待。过程像是钝锯子，一下下拉在他的心上。
黄学林帮他们跑前跑后，西木就只拉着茶卿的手一言不发。茶卿怕他受不了，一直安慰他。“老公，没事的，我们一定还会有孩子的。”
西木看她的眼神开始有些怨，但他理解，他接受。或许从现在开始，他们之间就有了一丝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裂痕，暂时被需要共同面临的危机掩盖了。
“孩子发育良好，确定流产吗？药物还是人工？”医生问他们。
“人工，人工的快一些”茶卿一方面不想再看西木受煎熬，一方面自己也确实伤心透了，长痛不如短痛，早结束早好。
西木听到孩子发育良好的时候心尖尖上又颤了一下。
“他还好好的活着呢”西木像是自言自语，又似对茶卿提出抗议。茶卿忍着眼泪不去理他。
走出化验室的时候，西木盯着茶卿的眼睛又说了一遍：“他好好的活着呢”。他说的那么小心翼翼，仿佛孩子在他嘴里，含着都怕化了似的。茶卿再也受不了了，她爆发出怒吼：“还不都怪你！谁让你是这样的人，谁让你给我下药，谁让你非要把我弄到现在这个地步！要是我妈妈有个三长两短，我也跟你没完！”
她气的把化验单撕碎，劈头盖脸地砸向他。
西木这才意识到茶卿心里比他更难过，他默默地把她搂在自己怀里，说：“对不起”
茶卿的心一下子溃堤了，她趴在他肩膀上哭到声音沙哑。西木怕她哭坏了身子，只好摸去自己的泪水反过来安慰她说：“别哭别哭，不要紧的，我想明白了，反正孩子我们还会有的。”
终于轮到茶卿做手术了，西木强打起精神对她笑笑说：“去吧，我在外面等着你，不许再哭了啊。乖”
他一直努力微笑着目送她，直到手术室的灯亮起来的时候，才有两行泪水漫过脸颊，他惨笑了一声，抱着头蹲在地上。黄学林怕他出事，强拉硬拽把他弄到水龙头下面洗脸清醒一下。
他却把整个脑袋都埋在水龙头下面，肩膀抖动着，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哭。
“你说，这世界可笑不可笑，那个女人怀着孩子逍遥在外，我的茶卿却要在这里打掉我们的小孩。我连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还要笑着送她进去。。”西木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地哭了起来，瘫坐在墙角。
黄学林也难过的要命，他不再可怜余小爱，而是恨恨地骂着：“我见到她我也得把她弄死”
西木像是喝醉了一样，摇了摇头说：“这不怪她，怪我，一切都怪我。我就不该来这个世界，就不该活到今天，都是害的她们。我对不起林家慧，更对不起茶卿。或许该死的人是我”
“你可千万别胡思乱想，这个坎会过去的，不管怎么样茶卿她跟你站在一起，这就足够了”
“嗯”西木忍着眼泪点点头，他站起来说：“去看看老太太怎么样了”
“你就别去了吧”
“得去看看，千万不能让她出事，不然茶卿会恨我一辈子”
黄学林心里着实佩服起他来，西木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这事要是搁他身上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觉得西木变得成熟了，不像以前那样冲动了。或许生活总是会把人磨的没有棱角吧。
医生给了茶卿一颗药丸说：“先喝这个药，过半小时上手术台”
“这是什么药”茶卿问道。
“让受精卵离开胎盘的，到时候方便把它刮下来”
医生的话让茶卿浑身颤抖，她摸着自己的肚子，又怕又心疼，可再怎样也要解决这件事，想起妈妈倒下的那一瞬间，她不再犹豫，眼一闭把药喝了下去。
又是一阵漫长等待，手术室里抬出来一个做完流产的女人，她双眼无神嘴唇苍白地望着茶卿。透过虚掩的门，她看到一个胎盘一样的东西被随手丢在了垃圾桶里。她
她开始恐惧，后悔，开始觉得钻心的疼。那个小生命就那样被扔了，本来他可以长大成人，可以看到这个美丽的世界，可以有自己的爱人，可以。。她想不下去了，胃里又一阵恶心。她闭上眼睛，仿佛听见牛铃声，又听见西木对她说，牦牛是他们的孩子，牦牛让她千万要等他来投胎。她心里忽然一阵钻心的疼，忍不住叫了起来。医生问她怎么了，她说肚子疼。医生告诉她很正常，受精卵在挣扎，过一会儿就好了。
在挣扎！他在和死神做最后的搏斗。“不，我不要打胎了，医生，快救救我孩子”茶卿后悔起来，她哽咽着求着医生，医生说已经到这儿了没有后悔药了。她在手术室里叫喊起来：“不！你们一定要救他。不然我就告你们谋杀！”她疯了一样地拽着医生的胳膊求她，：“快想想办法，帮帮我，我求你了。我真的后悔了”
医生看她如此可怜，只好又给她喝了催吐剂，把那颗已经融化了一半的药丸吐了出来。
她提前出了手术室，找不到西木，还以为妈妈出了什么事情，忙去旁边的抢救室找他们。可抢救室里也没有人，她不敢再想下去，跌跌撞撞地一个门一个门找过去，终于在病房里看到了他们。
“妈！”她叫了一声扑过去问：“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西木看见茶卿，以为她已经打掉了孩子，他仔仔细细打量着她，捧着她的脸问：“你疼不疼”
茶卿看见他眼神里的绝望，不忍心再让他多难过一秒，她忙摇摇头：“我没有打掉他，我后悔了，跑出来了。”
这话在西木听来仿佛是天籁之音，又不敢相信：“真的？”
“嗯”茶卿用力点点头说：“你说过的，牦牛要来投胎，让我千万要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