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身边发出一个柔媚温婉的声音：

撑一支长篙，

向青草更青处漫溯；

满载一船星辉，

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

他惊讶的看着她，有些呆了。她用迷离的眼神望着远处，继续念道：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夏虫也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

两行泪水，从她脸颊滑落下来。

“你…”

她擦了擦眼泪，笑道：“是不是很奇怪，我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这种诗？”

“………”

她看着呆呆无语的他，脸上闪过一种苦涩，泪水再次流了下来。她急忙扭过头，泪珠如雨点一般滴落，嘴上却笑着说：“这么美的诗，从我嘴里念出来，真是…真是糟蹋了…呵呵。”她说着，浑身却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

忽然，他的心就像被电流击了一下。眼前的女孩儿看起来是那么的令人心疼，她的心里肯定埋藏着无数辛酸的过往。他真想冲上前，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夜风吹来，一片落叶带着无限的哀伤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叹息。她站在那里，痴痴的望着远处，任凭泪水在脸上冲刷。

他脱下外衣，走上前，轻轻的披在她肩上。然后，缓缓的将她抱在了怀里…

他的眼泪落进她头发里，她的眼泪落进了河里…

河水发出一声‘呜咽’，一抹乌云飘来，挡住了月光，黑夜的双手，笼住了天地间的万物…

他就这样，静静的抱着她站在那里，感受着她的气息，她的温度，她的心跳。感受着她的伤感，感受着她眼泪滑落时，身体的每一下轻颤，就像伤口阵痛时的那种轻颤。

她每颤一下，他的心便跟着疼一下，似乎想把她的伤痛吸纳过来，全部装进自己心里。疼痛中，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美妙，每疼一下，这种感觉便深一点。原来，疼痛也可以使人上瘾…

乌云过后，月亮包裹上一层月晕，似乎它也为地上这对男女动容，用含着泪光的，朦胧的眼睛看着他们。

月光变得更柔了，更美了，把一片清辉洒在大地，虫儿们争先恐后的叫着。薄雾温柔的向四处弥漫，缓缓的将他们包裹在一起。

忽然，她用力止住眼泪，轻轻一挣，从他怀里脱了出来，走到一边。雾气急忙向一旁荡开，仿佛生怕碰疼了她似的。

她擦去脸上的泪水，用一种飘渺的眼神看着远处。一阵风吹来，她打个颤，扭过头，看着只穿一件单衣的他，问：“你冷吗？”

他摇了摇头。

她走过来，拿下肩上的外套，用一种不容抗拒的语气说：“穿上，别冻着了。”

“我不冷。”他向后躲着。

“不行！”她追上来，硬是披在了他身上。

她仰起头看着他，气息喷在他脸上，痒痒的，月亮投映在她眼睛里，就像两盏灯。被泪水洗涤过的脸上，皮肤洁白而又光润，烤了瓷似的。

他心中一荡，真想低下头，吻一吻她的脸。

她似乎从他柔情似水的眼睛里看懂了他的意思，烤瓷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急忙闪到了一旁，他的心也被抽离了身体。

“真是，真是不好意思啊，弄的你也陪着我哭。”她低着头，盯着地上的一丛青草。

忽然，他的心就像被一记重锤擂了一下。她这种客套的语气使他觉得无比生分，仿佛一下子把他推到了天边。

他忽然想到，自己已经订婚了，想到那个长着一张炭黑脸的小霞，一颗心就像被泼了冷水，瞬间凉了下来。

雾气仍在飘荡，把他们两个隔开了。夜色也没有那么美了，虫子聒噪的叫着，月亮似乎在幸灾乐祸的看着他，嘲笑很少流泪的他，刚才却哭的那么丢人。

他烦闷的蹲下来，点着一支烟，沉默的抽着。这时他才注意到，河对岸是一片乱坟地，闪动着的星星磷火，不知埋葬着多少老去的生命和曾经鲜活的青春…

“能给我一支吗？”她走过去，蹲在他旁边。

他无声的掏出烟和火机，递给她。‘啪’，她打着火机，火光在脸上流淌。她怔怔了看了会儿火苗儿，直到感觉烫手了，才把烟点着。

她拿烟的姿势很美，右手呈兰花状，拇指和食指轻轻捏着烟蒂。

她吸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冷风一吹，便和雾气融在了一起。

“我已经戒烟很久了，不知怎的，这两天却很想抽。”她说。

“嗯。”他点点头，顿了顿，说，“女孩子抽烟不好的，尽量少抽。”语气中，似关切，似责备。

“你觉得，我还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女孩儿么？”她盯着燃烧的烟头，笑着说。

“唉…”他看了看她，叹了口气，依旧望向远处，沉默的抽着烟。

“你做我弟弟吧，怎么样？”她问。

他没有回答，只是抽着烟。当一支烟抽完以后，他丢掉烟头，站起来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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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走下河堤，穿过树林，回到了小路上。

他低着头，自顾往前走着，也不说话。

“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她追了上来。

“什么？”

“我问你愿不愿意做我弟弟。”

“对不起，我不缺姐姐。”他嘴里嘟囔着，继续走。

“哼！”她生气了，一跺脚，停了下来，“怎么，做我弟弟丢你的人了，是吧？又不是让你娶…让你…让…喂！你等等我！…”

他心里憋着一股气，至于气什么，自己也不清楚，只是朝前走。

她追了上来，气呼呼的说：“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

他不吱声，也不看她。

“张雨！”

“……”

“张大帅哥！”

“……”

她‘噗哧’一乐，“你怎么像头牛一样啊！”

“……”

“唉哟！”她娇呼一声，蹲在了地上。

“怎么了？”

“脚，我的脚扭了，地上有个坑…唉哟…疼…”她捂着脚腕，头发在脸前晃来晃去。

他急忙走过去，怪嗔的说：“这么大个人了，走个路也不小心，扭到哪儿了？我看看扭的厉害不？”

“这儿！这儿！唉哟嗬…好疼…”

他轻轻的抓住她指的地方，急切的问：“是这儿疼吗？”

“……”

他抬起头，只见她正以一种调皮的眼神看着自己，脸上带着笑意，哪儿有一点疼的意思？

他这才发现自己上当了，‘哼’的一下站起来，“你电视剧看多了吧！”说完，掉头就走。

“原来你这么关心我呀！”她追上来，笑着说。

“用这种电视里学来的东西，你觉得有意思么？”

她没回答，只是在笑。

“要是我真的扭了脚，你会不会背我？”她问。

“……”

“问你呢！”她轻轻捶了他一下。

他扭过头，见她脸上是一种似嗔似怒的表情，心里一动，嘴上却冷冷的说：“不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