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是告别酒,喝完这顿你再也不属于拳场,我昨天回来的早,恰好是表演赛过后的总决赛,拳场方面承担不起这个责任,一旦拳场信誉受到质疑,后面会举步维艰,所以只能把责任都推到你身上,而你也不能在拳场了…”
“操!”
这话不是尚扬骂的,而是葛总,声音很大,紧接着抬起头直白道:“没有任何一个老板,能容许手下的人比自己还聪明,明白么?
“你的训练强度太可怕了,来拳场比赛的拳手,虽然都没说,但私下里都怕你,有些问题人人都知道,比如每天多加班一个小时能多赚多少、每天少吃一口饭能减重多少,但真正能坚持下来人凤毛麟角,你就是那凤毛麟角之一,人人都知道你未来怎么样,我也知道,再加上冯姐对你的另眼相待…”
“郑海那个二百五货色不值得重视,但我害怕有一天,这个拳场从姓葛变成姓尚!”
这番话绝对够直白。
葛中在把尚扬送到别墅时想好了俱乐部决赛选手不能参赛的对策,但随着冯姐的提醒,又给全盘否定。
尚扬有所准备,但听见自己即将离开拳场,心里还是狠狠的揪了一下,他已经很努力的让自己装成什么都不知道,在没能力站直的情况下,一直弯腰做人,谁成想还是让人感到危机。
“拳场的影响我可以承担!”
话说了一半,留了一半。
剩下的是:我还想在拳场打拳。
没说出来是不把自己显得太卑微。
葛中缓缓摇头,他不止过敏,酒量也很差,说话已经开始吐字不清:“我不能留你,半辈子拼下这点底蕴,如果有一天落到你手里…我相信你不会,可年纪不小了,无法接受任何有风险的抉择”
很残忍,他的无法冒险,把尚扬近几年规划全部打乱。
尚扬抬手猛灌了一大口:自己想留,他却不敢要,想想也挺好笑的。
葛中弯下腰,从下方柜子里拎出一个袋子,放到桌子上,推到尚扬身边,从形状分析无疑是钞票:“这钱是你这个月的工资!”
尚扬没拒绝,但也没立即伸手。
“我把你卖了!”
葛中又道:“准确的说是合同转让,转让到市里,他们近两天就会联系你…”
尚扬不解,市里还有拳击俱乐部?没听说过,是一点没听说过。
“我是个商人,不能做赔本买卖,在你身上的投入,必须得赚回来,呵呵”
葛中苦笑着抓起酒杯,眼睛看酒杯已经发直,顿了几秒后,猛然道:“尚扬,你记住,一个人要成大事,感恩之心一定要有,但是!不要指望你对任何人的感恩程度,来换取他对你的进一步怜悯,没用,一个男人,一定要把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哪怕是爹妈、老婆、孩子,也要让他们以自己为主导”
“一旦自己的前途都寄托在别人身上,那么注定走不远!”
尚扬端起酒杯,碰了下,然后一饮而尽。
这话不难理解。
他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他感恩葛中,却被葛中当成替罪羊,又给卖了!
假如最初就不按照葛中的想法做,不去找郑海、上台比赛,后来即使与冯玄音发生什么,还是会继续留在拳场的,因为这样即使冯玄音也未必敢推断自己全都知道。
葛中瞪大双眼,重重问道:“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会感恩我还是与我抗争?”
尚扬笑了笑:“想听真话假话?”
“假话!”
“抗争吧!”
尚扬脱口而出,抬手把剩下的酒全部喝完,抓起装满钞票的袋子:“中哥,谢谢你最后的话,说太多显得矫情,走了!”
他说完,转过头准备离开。
葛中见他走到门口,一手牢牢握着酒杯,里面剩余的酒水都在震颤,咬牙道:“尚扬,如果你真有功成名就的那天,别报复我行么?”
尚扬一顿,没有任何回应的开门离去。
夕阳余晖,秋风袭袭。
都说秋天是用来分手的季节,尚扬在秋天分手过很多次,但还从未有一次如此难捱,他的难捱不是表现出来的哭泣沮丧,只是坐在拳场对面的马路边上,望着“东城拳击俱乐部”的牌子。
这座不算宏伟的建筑在他眼中迸发出少有的妖娆。
以前,它像永远都宽衣解带的女神,性感、妩媚,每当夜晚来临时总是会绽放出另类的光彩,它会呻吟、它会搔首弄姿、它会翩翩起舞。
从今以后,就要与它正式分手,很突然、很恍惚、很难以适应,从今以后再要来到这里,就是以观众的身份,面对张武兄弟、麻子,以及后台训练的那些拳手,再也不能像战友一样拍手叫好。
尚扬不认为自己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一点都不是。
不知道算不算家庭的原罪,从小不知道父亲,也没听过一句顶一万句的认可,想要证明自己,更要在各个领域上超越别人,他玩弄过女性、当过混混、卖过西瓜,从人性上讲,这是报复性自我否定。
报复那个男人,否定自己。
做一些在正统眼里,极其不道德事。
如今想要便好。
却被人赶出来,不知这算不算报应?
尚扬点了一支又一支烟,望着进进出出的大门。
其实他不怪葛中。
高中时期成绩不是很好,语文还是知道一点的,孟子说:君以国士之礼带我,我当以国士报之…自己就是会发光的金子,葛中不敢要了,是他的损失,以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才是最大的错误。
所以八点钟,他就站起来,不再做过多停留。
葛中也提到了,把自己卖给市里,与球员、运动员一样,自己以后属于市里,理应有很大兴趣,毕竟是市里,可实质上他没有表现出什么兴致,这种事就像男女朋友,初恋难忘,在之后印象绝对不会有第一个深。
但尚扬真的忘记自己初恋是谁了…
回到家楼下,食杂店还没有开灯,陈雨童这个小丫头去省里上学,身边没了她叽叽喳喳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以前不快的时候可以说她是傻子,弄急了还能在她穿着背带裤的屁股上踹一脚,她也总是咬着嘴唇张亚无助的上来拼命。
她胳膊和腿的唯独,当真造不成什么伤害。
每当打不过,都会恶狠狠的放狠话。
小时候说:“我再也不跟你玩了!”
上学时说:“以后再也不搭理你了!”
后来又说:“…”
不说话了,转头就走,脾气越来越大,只不过用不上两天就什么都忘记的跑过来,嘟着嘴唇喊:“尚扬尚扬…”
他拿出电话想着给陈雨童打个电话,毕竟小丫头还没主动联系自己,已经找到号码想想又算了,现在还在军训,陈雨童不娇生惯养,却从未如此高强度训练过,一旦电话接通就会满肚辛酸倒出来,尤其是那个小丫头的眼泪攻势太快,让人无法防备。
只能通过冰冷的无线电信号安慰,倒不如就不招惹。
“等过了军训再说吧!”
又想给丁小年打个电话,没什么话题,就是聊聊,也没拨打出去,那个死胖子昨天开始就没消息,能把钥匙从别墅里带出来,说明已经与冯玄音滚到一起,说不准现在还在翻云覆雨。
“惠东一朵花、不夜城老板娘、孙二爷的情儿、这些名头随便拿出一个都能吓死人,长得又国色天香,你赚到了!”
他还想给李念打个电话。
也没播出去,但发了条信息:“我还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