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坦途争辩说，“瞎胡扯，我急着买房子是因为家里实在住不下去，我家，大热天的不开空调，我爹说心静自然凉，我回家就是一扇子命，到了冬天不让关窗户，说是保持空气流通，我很难想象我妈这些年怎么和他过的。吃饭用盆不要碗，我妈都让他带坏了，吃火锅，头几次吃的时候还像模像样，后来就说嫌麻烦，在厨房里一锅全炖熟，端上来一人一碗，大家分而食之，我爹用小铁盆，最省事，盛上满满一盆，倒上蘸料伴着吃。我爹还有晨练的习惯，每天早上6点喊我，他跑出去锻炼身体，喊我作甚？我爹是官迷，喜欢领导别人，在家也是吹胡子瞪眼，我在家是被他们吓唬大的，出来住是被逼无奈，你们不要诋毁我。”

丁泽明表现出极大的认同感，附和说，“对，是的，坦途是被吓唬大的，小时候，他妈吓唬说：狼来了！上学后，同学吓唬说：老师来了！结婚后，我们吓唬说：你老婆来了！工作后，同事吓唬说：领导来了！当领导后，上级吓唬说：检查组来了！刚弄点事，下级吓唬说：纪委来了！总算熬过去了，情人跑来吓唬说：这个月没来！这不，房子就买了。”

“女人，咳，就那么回事。”刘坦途不再多言，把车停住，上楼。

刘坦途刚毕业那会，比我们都单纯，骂我们是猪狗，说我们亵渎了神圣的爱情，他什么都不信，唯有爱情两字经常挂在嘴边。他形容初见前妻时的情形，说四目相对时有一种海枯石烂的的坚贞在胸口涌动，有时半夜还给我们打电话，说爱情，操，真美妙。

那是当时的他少有的几次脏话，他身在哈尔滨，远隔千里，依然透着纯钢之气，然短短数载之后，恐怕不脱了裤衩，自己都不敢确信自己是个男人。

在他口中再也听不到爱情，取而代之的是女人，再也听不见爱，只剩下了干。

每当我们提起他的往事，刘坦途换做玩世不恭的笑言，“坚贞？没有，是暂时性的神经错乱。爱情？很多，一个连。”

进了屋，取出扑克牌，人多，我们玩梭哈，就是赌神里的那一种玩法，旧社会叫沙蟹，学名Five CardStud，又称五张种马。我们上学的时候就会玩，都是自己人，娱乐为主，规矩不是很严格。一个底子一毛钱，因为这种玩法下注没有限制，输家想一把扳回，往往恶意加注和诈牌，有时候能输好几千，自然是没人给的。往后再玩，就规定了下注的最高限额，输赢控制在千元以内。

当晚牌起的也怪，游戏开始以后，丁泽明一人独骚，其他人多数都摸不到五张，即告败逃。

丁泽明牌面摸了一对3，也不下注，拿着一枝烟不停地嗅，从猪猡的一对J巡视到猪猡的脸，旁观的刘坦途受不了了，起手给他点了烟，“大哥，我给你点上，你说句话行不？”

丁泽明吸了烟，又将筹码放在手上颠，颠到猪猡崩溃，拖着哭腔说，“太他妈吓人了，奶奶的我下水。”

丁泽明诈胜也不笑，端端正正地坐着，玩心理战，严肃地将牌掀起给大家看，“一对3，赢了。还没来得及下注，我底牌是个6。”

猪猡手气不佳，不多会就输得身无分文，又不愿意出局，老丁那会赢了钱，得意忘形打趣他，“破例准你可以脱衣服，一件算一百块。”

刘坦途说，“赌场规矩不能乱，要人人一致，咱就以400块为限，输光了要么出局，要么就脱衣服，愿赌服输，都考虑清楚。”

一句话激发了猪猡强烈的触底反弹，几乎把牌搓烂，嘴里唠唠叨叨，也不知道是在念经还是念咒，别说还真有效果，先宰了丁泽明一把，结束了丁泽明不可战胜的神话，接着连起了几把神牌，上演了绝地反击的一幕。我和刘坦途运气不错，没起什么好牌，早早扔牌看戏。饭饭和丁泽明却兵败如山，输个精干。

重新洗牌发牌，我拿了一张方片三，一张黑桃8，无对无顺无花，直接扔了。刘坦途底牌和牌面各起一个9，暗自高兴，盘算着老猫钓鱼，便抻着只下了一个点子，岂知猪猡这会风头正劲，牌面是2却直接反叫到满，刘坦途受不了来自猪猡强大压力，憋半天，忍痛骂道，“疯子，没有你这么玩的，我忍你，一对9我都走。”

第二轮饭饭牌面出现一对7，随着叫满，丁泽明的牌面是同花，选择跟。

“两家实力这么强，我下水。”猪猡挑起事端，此时看到牌况不妙，乐哈哈的遁走。

只剩下饭饭和丁泽明一对冤家，两个无产阶级肉搏，眼见这一局下来就要有人裸露，我们都兴致十足的坐山观肉。

“我今天势要叫你裸奔。”饭饭叫着，摸起最后一张牌，我看了饭饭的底牌，饭饭是三条7，只要丁泽明的底牌不同花，则饭饭胜，如若不然，则饭饭脱。

饭饭有些怯，撑着叫了满，丁泽明紧紧地护着牌，仿佛进行了激烈的思想斗争，考虑了好一会，像是放弃了最后一搏，摇摇头，将牌卡了起来。

饭饭呲着牙花子大笑，“和我斗，诈我，哇哈哈哈……”

笑声未落，丁泽明的底牌被刘坦途一把掀开，“哎，你会不会打牌，你这明明就是同花嘛，稳赢的，为啥不见？”

我们同时噤声，一起瞅着丁泽明，用无声的眼神传递浩瀚的鄙视。

丁泽明一战成名，自此多一雅号——暴露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