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七日之第七日（上）
伊人已归，按说可以不用这种日记的形式记述了，但既然说了七日，就接着写这一天，求个善始善终。
她上午没来。——别笑别笑，原本通知要求就是开会七日，领导也审批了的，来是人家觉悟，不来是人家本分，并且我也不会因为女主人公休息贴上：鉴于此，停更一天。我开始清理屋子，玻璃、窗台、桌上、地下，整理得油光可鉴，我和自己打赌她来后第一句话就是夸奖。人就是这样：你若勤快，就要一直勤快下去，有一天懒惰了，人们就会嘀咕你：是不是闹情绪了？是不是对哪人有意见了？要浪荡儿，你也就浪荡出极致，让别人看着你头疼，偶然当锻炼自己的积极一下，一定会满堂喝彩，这是我的经验之谈，且放之四海而皆准。不信我给你个佐证：你看苦修的僧人，终其一生，只落得青灯寂寂，而恶贯满盈的坏人，却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现实？现实也有呀！有一个地方叫娱乐圈，你要么是俊男靓女，走偶像派路子，要么干脆歪瓜裂枣，做叛徒，你要说我就一般人，我凭自己的实力，好呀，那你老回头瞅瞅，你身后几千万等着和你拼实力的。
上午有县给我打电话，问中期评估细节问题，我一一做了解释，最后那个县说一句话气得我够呛，他对我吵吵：“别上我这检查，地方经费我们落实不了，我们是贫困县，工资还没有保障呢，县里哪有钱配套中央转移支付？”
“ 娘的榆木脑袋！下次开会一定建议他们领导换了这家伙！”我心里骂，可又不好明说，就对他道： “你现在出去，在你县的城墙楼子、厕所旮旯上找手机号码，一片一片，有的是，你让他们给你说说那些人除了中央军委调动军队的章不敢造之外，都造什么（造假呗）；第二：我去你们县检查，绝对不打开你们的保险柜，问哪张人民币是中央转移支付，哪张是地方配套资金！”
我放了电话还生闷气，这幸亏没把重点项目放那家伙手里，要不怎么也得把我气出个好歹来。
在此我先刊一个声明：我记录的是一段情感历程，一丝一毫也无诋毁上层建筑的意思，我是一个绝对的爱国者，我知道惧法朝朝乐欺公日日忧，我也没有批评和揭露 阴暗面的职责，一些无奈的权宜之计，只是工作方式的问题，与政治立场无关。现实情况下，确有一些地方连基本工资都发不了，各单位都排着队向财政要养家糊口的钱，你真能让人家饿着肚子干？
说这些，不是给编辑戴个高帽，就不封ID了，每年那么多高考零分作文，哪篇也把阅卷老师夸得天花乱坠。说这些只是因为这天上午，我见识了国家权力机关人员执法，在强大的国家机器面前，任你人心似铁，也惧官法如炉。
十点多，也就是我和县区通完话不久，办公室打电话问我：“你们处资料对社会公布吗？是否涉密？”
“这怎么说的，”我道：“系统内部数据对外公布什么呀？！当然涉密。”
五分钟后，办公室主任领两个人进来，告诉我安全局的检查。
63.
七日之第七日（下）
两个人都是便装，态度倒还和蔼，其中一个问我道：“你们的资料传输是局域
网还是公网？”
我道：“公网，国家统一网址，各单位分配账号和密码，分级别设置权限，以
县为基本单位上报，我们这一级汇总，省级审 核，国家管理员查阅分析全国的
数据。”
“这么说知道密码所有可以上网的电脑都能登陆了？风险很大啊！你们部门又
不缺钱，也不设立自己的网络！”
“这我说了不算，”我赔笑，“上级要求只有管理员有权知道账号密码，并且
一个月更换一次。”
“呵呵，”两人笑，“说说而已，我们也没有权利建议你们的部委。”说着
话，一人拿带检测程序的U盘插到我的电脑上面，开始扫描。
处里其它人听到消息挤进来看热闹，这几年二处注入了新生力量，现在兵强马
壮。08年我来之时凑齐的七星之数早已打破，揩她油的男同事调走之后，王
志、小陈也陆续调动了工作，“四人帮”不复存在，我也成老同志了，刚毕业
分配的大学生都叫我“柳老师”，对我崇敬有加，——背后怎么说就不知道
了。
我斜眼看指示条的进度，脸色苍白，我的电脑里面隐藏了一些黄色的东西，我
害怕查出来。
搜索提示的字句是：领导人的名字、爆破、暗杀、那个邪教、那个邪教教主的
名字等等涉及国家安危的。十五分钟后，一个笑脸出现，我知道我躲过了一
劫。
我的后背让汗水浸透了，我明白这些人处置的是国家最高利益，他们不是警
察，不管公共事务。
两人走后，我把电脑做了清理，亡羊补牢，未为晚也！
等午间吃饭的时间，我联系了几个朋友，告诉他们晚上我要请客，接电话的每
个人都不置信重复几次地询问：“今天是愚人节吗？”——我在他们眼里难道
就这么抠？
我的社交圈很窄，大体可以这样分：一部分是单位这一百多号人，婚丧嫁娶有
专人负责，有事了就全体都动，我自然跟在人家屁股后面颠儿；一部分是初高
中同学，最亲密能掏心窝子的也是这部分，哦，不是全部同学，只是在本市工
作的那么十几个，各行各业都有，我们按年龄从大到小以“老大，老二，军
师，老四……”称呼，谢天谢地，我排第三，阿弥陀佛，差差就是老二了。十
二弟兄中唯独我的称呼特殊，——“军师”。谁请客、去看病人什么的通知我
一个就搞定，估计都是过日子的主，省点是点，知道我守着公家的电话可用，
我刚才打电话相约的自然是这群人。
还有另外一个和我交往的群体，——我们老家今年组织起来的同乡会。改革开
放造就了一部分有胆有识之士，以前的穷村庄现在翻天地覆改变着，跳出贫乏
的途径不单单是考上大学一条路了，在赶上机遇的乡亲眼里，我们这些曾经的
天之骄子，反倒是贫乏，第一次同乡聚会我很是见识了那些暴富起来的老板挥
金似土。
夏梦深处云染色，秋风迟于人归来。
午睡我竟然做起了绮梦，梦里青春依旧，兴高采烈间，忽然有雨滴落下，于是
惊醒，却是她往我的脸上滴水。
“来啦？”我不好意思地起身。
“梦到谁了？哈喇子都流出来了。”她道。
“怎么可能，”我用手乱指，引导她看我整理的卫生，“做梦我也在干革命工
作。”
她惬意地坐到自己位子上，闭着眼感受回来的心情，道：“真好！”
我泄气了，我打赌她第一句话是夸我勤快，没有想到她自恋。
她蓦地睁开眼，仔细看我。
“怎么了？”我心里发毛，用手摸脸。
“昨天小徐告诉我你长了一双桃花眼，说这种人花心。”
我的脑海里马上出现一个疯丫头的形象，就她这样的还有资格说别人？我大
骂，“她一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我这是丹凤目，关老爷的丹凤目。”我起
身去照镜子，“要说惨吧就是眉毛惨了点，有点像掉温都尔汗的那个副统
帅。”我用力向上梳我的眉角。
她格格笑，“最近有什么新闻吗？说说。”
“没有，哦，对了，有！”我把上午安全局过来检查的事说了，讲得声情动
貌，我此刻还心有余悸。
她大是感慨，“我家一个远房叔叔就是被这些人拉下马的。”
“哦？！”
“我听别的亲戚说的：我叔曾是西部一个大省的铁路公丨安丨，上一任国家领导人
专列出行，沿途所有丨警丨察不论铁路还是地方，全部一级戒备，他就在这次执勤
期间，接了一电话，是他一个关系不错的女子，人们说是他相好，问他：为什
么好多天不过去啦？叔叔就指名点姓说领导人的名字，道：他今天要来这里，
脱不开身。那女子好奇地随口问了几句。这个电话过后不到半个小时，一辆警
车就停在叔叔面前，车上下来一群荷枪实弹的安全部门官员，问： xx吗？我叔
刚回答了一声：是！其中一人一把就把他的警徽警章撕下，按着头推车里就押
走了，单位领导和家里多少天都不知道人去了哪里，可怜我的叔叔最后以开除
公职收场。”
“国家机器啊！”我们相对唏嘘。
晚上吃饭我把处里几个同事都叫上了，为了避她和我单独一起的嫌疑。人们边
吃我喝我，边给我送病道：“怎么太阳从西边升起了？怎么铁公鸡拔毛了？”
我道：“今天我躲了一难，这人大难不死，必有厚福。”
人们于是开始给我庆祝，举杯间，我和她的目光碰了一下，我知道她明白我是
在为她接风洗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