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离我太远了，所以我只有不停思念，才能让你感受到我的爱。

青丝之事，白首之作，不归之梦。一部只有老后才能放枕边的书。谨以此文祭奠逝去的青春，追忆在错误的时间，遇到正确的人。

第一卷 初相见

生活坎坎坷坷，心情起起落落，人生大体如此。浪漫与激情既然是两个概念，就有不同的意境，就像做菜一样，有的需要爆炒才鲜，而有的汤，则要慢炖才有滋味。

第一章 二处

一九九八年伊始，我打报告申请调离了五处。

我的私人物品不多，左腋下夹包，右手端茶杯就走了。没有人起身为我送行，难得正月里同志们的工作热忱还如此之高，都低着头涂涂写写，估计这是自五处成立以来人们最勤奋的一天。我吹着尚未沏开的茶，边走边喝，在楼道里还哼了几句小曲，我不认为调换科室是丢人的事，更何况年尾年初本就是人事调动频繁的时候，我这朵小浪花在暗潮汹涌中显不出突兀。

多上一层楼而已，但我依旧悠闲地等电梯，候的时间比坐的时间还长。在新领导那里报到，他领我去了科员所在的大办公室。都是一个单位的同事，不算很生分，在稀稀落落的掌声中，我成了二处的一员。

这一年我二十七岁。

我的到来使二处凑齐了七星之数。对于一个业务科室来说，老处长自然掌控天枢，决策一切。四位男同事略长于我，从几人摆放办公桌的形式就能看出他们的关系，四人将桌子并着抵在一起，占据屋子的一多半。我的出现中断了他们的争吵，话题依稀是空军飞行员的工资到底有多高。这是一个完全靠他们臆想猜测而不寻求任何依据的辩论，听他们斗嘴斗得漫无边际，我忍不住插言道：“网络里其实有很详细的解释，我能帮你们找到答案。”

四人眼中露出很异样的目光，搪塞着点头。坐电脑前唯一的女同事听到我的话，头也没回，道：“微机是管理员专用的，想看先去找处长批准。——另外你多事了，人家就是在那抬杠玩，不用知道结果。”

我的脸有些发热，四人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作鸟兽状一哄而散，只剩我对着女同事的背影发呆。这是我与女同事共事后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以她不假颜色的斥拒为序幕，在我人生的舞台上，演绎了一场跨越十年的限量青春。

我们单位的办公桌就是那种普通的写字台，出于办公室格局的对称，我和女同事的桌子相对摆置。女同事小我一岁，坐根儿就在这个科室。我对她乃至大部分同事的了解局限于表面，我开始小心翼翼与屋中的四男一女相处，我自认内心的沧桑超越了凡人，生活的磨练也让我比同龄者多了些许惆怅。在五处的时候，我人际关系相当糟糕，如今新的环境依旧没有改变我的自闭，我韬光养晦，信守此后的人生格言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最初的几个星期只是熟悉业务，没具体工作。很留恋这段时光，铺一本书在桌上，眼空洞洞盯着，思绪神游天外，不想事的时候，就歪头听一会同事们的吵闹，也是在那会儿，我明白了西游记中玉皇大帝为什么会给孙猴子找管理蟠桃园的活干，世间所有事情的由来大致归结为两个原因：一种是没饭吃饿出来的；一种是吃饱了撑出来的。

春三月，谓之发陈，一元复始，万象更新。对于天地而言：自然界焕发了生气，草木萌芽，枝叶舒展；对于人来讲：亦精神振奋，舒畅情志，晚睡早起；对于工作：是安排部署，计划实施的阶段。

我们是市级单位，下辖十八个县区相应部门。在二处，女同事的工作是最繁琐的，统计、报表、预算、决算……男士们宁愿做些跑跑颠颠的，也沉不下心守办公桌，我对于自己待定的职责确实动了些心思，经过慎重权衡，觉得自己还是干内勤合适，“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 性格决定行为，动荡之后的我更多追求精神的超脱和自由，于是我若有意似无意帮女同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还指出她报表中某项逻辑错误，令女同事又惊又喜。

当我在一个月内第二次对她的报表环节提出改进意见的时候，她笑不出来了，我对女同事道：“你可以设计一份电子表格，让县区的人给你邮寄纸式报表的同时，电子邮件一份，这样你可以提前三到五天进行汇总，这两种报表形式区别只是一种具备领导签字和单位公章，另一种没有，但那是行政责任问题，对于搞业务的人来说，你要的只是数字，何况纸张报表收到你依旧入档案就是。”

在纸式报表满天飞的年代，我的这个提议确实超前，我们系统全国网报是在2002年，而那时我们市已经悠闲地进行了四年电子统计。我说完那些话后，女同事直接去了处长办公室，出来后对我道：“你被分到了我这一组。”

处长当日即召集人马对我的职责进行了明确，最后心情不错地对大家道：“晚上聚餐，迎接新同事的到来。”

后来我才知道处长心情不错的原因，一直羁绊他的心事就是没人愿去资料组，这一次简直就是我自己往枪口上撞，应了那句歇后语：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我对他现在才说请客很是不屑，一个月才想起欢迎，原本就没拿这人当回事，这和见面先打三百杀威棒没有区别，我懒得理他，连谢谢都没说。女同事看出了我的不善，私下对我道：“人们对你的评价不是很高。”

我自嘲地仰仰脖，心道：“予人玫瑰，手有余香，我种了一地蒺藜，有说好的才怪！”我装着起身倒水，将这个尴尬的话题回避了。

2. 我心里明镜似的，其实女同事开始时对我也心存芥蒂，否则不会第一天就不假颜色，只不过因为我后来的表现才伸出了示好的橄榄枝。但我没有埋怨，路是自己走的，没必要怨天尤人。

我正式接受她的指点开始工作，她下放的第一项权利是告诉我电脑开机密码。

我飞快地键入八位数字，止不住笑，“生日做密码，当代一大傻”。她很奇怪我的表情，诧异道：“笑什么？”

我脑子转了一下，觉得不能失礼地把实情说出来，于是道：“春生夏茂，秋花冬实，叶枯不落，花槁不零。很好！”

她没有听明白，一头雾水看着我。我只有接着说：“密码前四位是出生年份吧？比我小一岁！后四位是生日。——已是百花英落尽，犹有霜菊傲秋风。这个月的月花是菊花，前贤比之君子，神农列之上品，隐士采入酒斝，骚人餐其落英。《神仙传》中说康风子、侏儒子服菊花成仙。”

她呆呆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良久方道：“帮我写出来好吗？”

我建了一个word，将刚才的话打印出来。她看着，问了斝字的发音和含义。我道：“斝（jia）是古代铜质的酒器。”

她点头，道：“晋陶渊明诗文中经常菊和酒并提，隐士说的是他吗？”

我道：“是。”

“骚人指的是谁？”她追问。

“屈原《离骚》中说：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