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啊,好得很,调皮。”
“嗯。”
“妈妈,我想跟你说的是,我虽然要上班,可是我每天只要可以,我都会尽早来医院的,我不太会做事,所以我请个看护来照顾您,您放心钱方面,还是那句话,我会倾其所有,如果有一天我支撑不下去了,我会跟你明说的。”
“看护价格很贵,我听到病友说的。”
“你不用担心这个,放心,我还顶得住。我没什么负担,怪物虽然其他方面差强人意,可是经济方面让我没什么后顾之忧,现在我的钱就是您的,我撑不住再跟您说。”
“嗯。你姐姐太不懂事了,亲戚来看我遇到饭点,她也不带别人去吃饭。”
“哎呀,不是有我吗?我在我一定带,就算我不在的时间,你就明着跟姐姐说嘛,自己的女儿,有什么不好开口的啊?你记住,有什么花钱的,需要搬运的,给我打电话,有什么想吃的,给爸爸和姐姐打电话,家人是什么,这个时候最好体现,有什么顾虑呀,自家人啊。”
“嗯。”
“妈妈,现在我自己也当妈妈了,我很清楚儿女永远都还不完父母的情,说句将来的话,等到我老了病了,儿子来照顾我一段时间,这不应该吗?也不想他小时候他妈妈我是怎么带他的?那可是晚上几乎不睡觉啊,翻个身我都随时会醒给盖被子的,所以,儿女有什么可推辞的?有什么资格来拒绝呢?反正我在想,将来我病了,儿子必须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我一定不会客气的,老娘生病,儿子该。所以,您也要这么想,我们做什么,您都受之无愧,而且都不够。”
“嗯。你当妈妈了之后,想法还是变了很多。”
“当然啊,我现在经常在想,现在我对儿子的点点滴滴,将来如果他对我置之不顾的话,我会有多伤心和失望啊。”
“你回去吧,很晚了。”
“我不着急,回去还不是睡觉。”
“嗯。”
我给妈妈洗脸,擦身体,洗脚,特别是洗脚的时候,我恍惚觉得在给儿子洗,同样的至亲,我捧着儿子的脚是种希望,嫩嫩的感觉让我自豪,捧着妈妈的脚是种感慨,粗糙的感觉让我心疼。如果不是妈妈生病了,我还不会给妈妈洗脚,人啊,为什么都喜欢希望和自豪,而过度地忽视了为自己付出的妈妈?
妈妈的脚有些肿,我把她的脚捧在手心,另一只手把水洒在妈妈的脚背上,一点点地,小心翼翼地,就像给儿子洗一样,我好希望能一直每天都能给妈妈洗脚……
给妈妈擦身体的时候,看见了妈妈肚子上的刀痕,那是带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扇门,曾经是多么地让人欣喜,哪怕是那么刻骨的疼,我擦拭它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妈妈身体的差异,这些差异,我占了不少的部分……
妈妈说她困了,想睡了,其实我明白她想让我回去了,好吧,我走,妈妈,你别再为我操心了……
300、
很累,很乏,其中更多成份是心理上的,这几天天气也很怪异,就像冬天一样湿冷,还下着雨,如果不是雨刮,我想我眼睛都不会眨了。
最近觉得自己没有那么爱哭了,因为我明白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尽管是情感的宣泄,哭不能代表后悔,也不能挽回什么,更不能解脱什么,所以我选择不哭。
小姨也尽量抽时间过来看望妈妈,小姨拉着我聊了很多,其中不乏埋怨,我心里不沉重是骗人的,我现在无法面对很多人,特别是自己。如果说责难和惩罚能够换回健康的妈妈,那些都显得很微不足道,可是不能,我不知道这样想算不算残酷,我现在只是想尽量减少妈妈的痛苦,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其余的,我暂时没有很深地去想过。
儿子那边,我几乎没怎么过问了,我现在不知道我能不能控制好我的情绪对待婆婆,以后的事情我不知道怎么样,至少现在,我不想过多的恩怨功过,到时再说。
回到家,尽管困,可是不想睡,怪物已经躺在床上玩电脑了,我们没怎么说话,我知道,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大家都怕碰触到那根弦。
不知是客观的太低的温度,还是我内心的,我全身冰凉,自己都感觉到寒气,上了床,我刻意地跟怪物保持了距离。可是怪物马上抱我入怀,我有些僵硬,不知是温度的问题还是一种距离感。
不多会儿,我身体的温度起来了,很温暖,睡了。
晚上做了很奇怪的梦---有个人用一把刀刺穿了妈妈,我把刀上的血采集下来拿给医生检查,后来好像还有些什么,记不清了,混沌到不行,一会儿就被急促的敲门声弄醒了。
凌晨了,会是谁?怪物起身应门,是保安,原来是我开了门之后忘了拔钥匙,钥匙还在门上挂着,巡逻的保安来提醒了。
这种事情我还是第一次出现,看来我真是糊涂了,乱了……
怪物没说更多,继续拥我入怀……
妈妈,妈妈,迷糊中只记得这两个字不停盘旋……
301、
我跟看护公司约好了见面带到医院去,我觉得有必要和老总说说了。
老总出奇地抵触,我也知道他的压力,公司面临最忙的时刻,人手又不够,不过在这种大事面前,我的话也下得很重,明确告诉老总如果太不人性化的话,尽管我对公司有好几年的感情,我也会极其不厚道地选择在最忙的时候离开。
不知是老总真的觉得该人性化还是我的激将,最终还是妥协了---其实我也不想用近似威胁的话,可是我觉得必须,我不是要表明自己有多么不可或缺,可是我必须表明如若确实发生了冲突,我会毫不犹豫地放弃工作。
好了,公司这边我不太担心了,还是重点在妈妈那边。
不知是最近脑子真的混乱还是疲倦,在公司门口倒车时,后轮陷进了水洼里,还比较深,随便怎么都上不来,看护公司又打电话来,我急得像热锅蚂蚁---在水洼里塞砖头,还是不行,踩油门踩得都报警了,后来还是一个比较有经验的同事看到前轮有滑痕,马上搬来砖头塞住前轮,再来,终于,车子出来了,我马上往医院赶去。
路上接到姑婆的电话,问我请看护的事情,她问我为什么不找姐姐拿一半的钱,我说这不重要,姑婆说怎么可能这样,唉,我当时也很急,就说了姐姐在电话里跟我说的话。
到了医院,跟看护公司碰头,那个看护阿姨看着人还挺结实,这些也说不清楚,就像我当初生孩子请月嫂保姆一样,都要用过才知道。
简单地交流了一下妈妈的病情,和我的顾虑希望,看护大姐就上岗了。
妈妈脸色非常难看,上午做了CT和脑部检查,我到了不久,妈妈就叫我去咨询医生,其实我现在特别不愿意的就是去医生那里,有点掩耳盗铃的感觉。
看到医生,医生持续用一种无奈的眼神看着我:
“你妈妈的情况还是不太好,肿瘤已经占据了60%多的地方,然后有积液和腹水。”
“那怎么办?”
“明天再照个定位B超,必要的话,抽积液。”
“会再长吗?”
“会,其实这是个恶性循环。抽了之后会加速你妈妈的蛋白流失,而且会再长,可是现目前只能见招拆招了。”
“也就是说有什么症状对付什么,没用太多抗肿瘤的药物了?”
“每天的液体太多了,要控制。”
“那针对肿瘤没做什么治疗的话,不是任其发展吗?”
“现目前,只能应急处理。”
“……”
回到病房,我简单的说了一些给妈妈听,妈妈告诉我隔壁几位病友都出院了,她还在。我不知道说些什么。
妈妈变得很瘦,而且几乎不怎么睁眼,可是问她她也没睡着,就是没有力气,是啊,病魔疯狂肆虐,又吃不下,怎么会有力气?
可是妈妈还是跟我说了些话:
“看护多少钱一天?”
“这个你就别操心了,现在你唯一的任务就是配合医生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