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心里很多疑问。但最大的一个疑问还是，这一切的一切，陈瑟都是怎么知道？难道有人告密？那这个人又是谁？

回忆刚才在会议室的说话内容，在场的人只有人事总监和财务总监没有挨批的。人事总监就是黄军。财务总监？我不由地抬头朝财务部的方向看去。

财务总监姓钱，是个笑眯眯的跟黄军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其实我才来公司几天，工作上也没有什么跟他有接触的，对他真的是不熟。别的高层那样仿佛总是皱着眉头在忙自己的事，一副不可高攀的样子，反而他总是喜欢发表长篇大论，尤为喜欢跟人讨论女人，公司那么多女职员，他也不会避讳。那眼神那腔调，总让人觉得流里流气令人生厌。他喜欢在上班时间跑到公司跟几个男同事抽烟，好几次我去洗手间都从他们身边走过，他就在烟雾缭绕间笑着眯着眼睛看着我，然后找点话跟我搭讪一下，笑容暧昧，令我浑身不自在。

这会子他又不在位置上，估计又是抽烟去了。刚才在会议室的时候，我也没顾得上仔细看他的神色。

我在Q上问顾燕儿：“财务总监来公司多久了？”

“比你早来一个多月的样子吧。怎么了？”

“他是个怎样的人？”

“都说他很色啊，总是讲一些下流话。对了，他跟黄军关系不好，他还跟尹忻吵过一次很厉害的架。”

财务总监跟尹忻吵架？这是我没有想到的：“跟尹忻吵架？”

“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了。反正他这个人，很讨厌的。尹忻说要让老板把他炒掉。”

顾燕儿说的最后一句话，让我着实惊讶了，我没有再继续问下去。我记起顾燕儿说，尹忻总是在陈总面前说你坏话。呵呵，会不会也说让老板把我炒掉呢？我笑着摇了摇头。陈瑟若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们这些作为员工的又有什么办法，只怕公司要上市就遥遥无期了。

快到下班的时候陈瑟和副总才从办公室出来，副总仍然是一副不动声色的表情，我不由地有点佩服他，这个人还真是深不可测。

顾燕儿撇嘴说：“看吧，被我说中了吧。唉，赶紧给他审批去，不然真要加班了。”她拿着一叠文件进了陈瑟的办公室。

市场总监很快就搬着电脑进了副总的办公室。

顾燕儿也很快出来了，匆忙跑到人事处说，陈总说今天下班之前务必要将李总监的手续办完。然后她又蹬蹬地跑到财务部那里说今天务必要将李总监的工资结清。财务部有人就说，这怎么可以，他的账目不是有些还要查吗？钱总监说，既然是陈总的意思，我们就照办就行了。

顾燕儿回到位置上一直在叹气：“这下全乱了。”

市场总监又很快从副总办公室走了出来，脸上的怒气也消失了，很平静地走过来问尹忻：“我和陈总打个招呼就走，他现在有时间吗？”

“我进去问问。你等一下。”尹忻刚准备敲陈瑟的门，陈瑟背着包走了出来。

他扬着手中的车钥匙对我们说：“我有点事，走了。”

尹忻说：“可是……”她指了一下李总监。

陈瑟居然笑着对李总监说：“要走了啊，可惜我今天没时间，以后有机会我们再聊吧。你走好啊。”然后便扬长而去，他转身的那一霎，我看到他的脸色立即阴霾下来。

李总监讪讪地又很尴尬地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心里没来由地感到悲伤。每当我在菜市场看到衣着寒酸的人小心翼翼地买下一小块肉的时候，每当我在包子铺前看到那些从深深的裤兜里掏出包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毛票来付钱的时候，每当我看到路边摊贩在烈日下拿起一个脏兮兮的水瓶喝自带的水和自带的干粮的时候……我都会觉得很悲伤，眼角发涩。

活着，多么不容易。

其他部门的人一个一个地下班了，我们部门的人一个也没动，大家都心事重重地坐在位置上。

然后我们看到何副总也下班了，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他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公司的感应玻璃门打开，他走了出去，几秒后，玻璃门又缓缓地“嗒”的一声关上了。

“就这样？”顾燕儿嚷道。

“对啊，就这样？”龙叔也嚷起来了。

尹忻不高兴地说：“难道你们还想怎样？”

顾燕儿说：“不是啊，刚才才发生了一场暴风雨啊……”

尹忻冷笑一下说：“然后呢？”

“大家散吧，散吧，一个照常的平静的周五的下午而已。”龙叔叔关掉电脑，开始收拾东西了。

顾燕儿还想嚷嚷，我抓住她的手说：“好了，你就别激动了。事情都处理完了，不就很好了吗？收拾东西，下班吧。要是没事儿做，跟我去逛街！”

“怎么就这样？唉，算了算了，下班下班，逛街逛街！”顾燕儿摇着头嚷着。

尹忻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电脑屏幕，屏幕上显示着她的桌面，一张她穿着白色吊带站在蔷薇花丛中弯眼笑的照片。这个周末，她又是孤独的。

我在心里轻轻叹气，然后笑着说：“尹忻，跟我们一起去逛街吧。”

尹忻失神地“啊”了一下，然后转头笑：“不了，你们去吧，我改天跟你们一起吧。”

顾燕儿撇撇嘴，拎着包包说：“快点啊，我好饿啊！”

我说：“尹忻，一起去吧。”

尹忻不再说话，只是微笑着摇摇头，眼神里沾满了无尽的落寞，但她小心翼翼地掩饰着。

“我就不跟你们女孩子逛了，我撤了。先去赶车，拜拜！”龙叔走了，看得出来他情绪也不高，平常惯有的贫嘴也没有了。

顾燕儿见我收拾好东西，就挽着我的手往外拖说：“走啦，好饿啊！”

我回头看看尹忻，她还是那个微笑的表情，我说：“尹忻，我们走了，你早点回去啊！”

尹忻还是点点头。

等电梯的时候顾燕儿没好气地说：“你叫她做什么？”

“她一个人，也没什么朋友。”

“自找的。”顾燕儿说，“你别觉得她可怜，她嚣张的时候真是讨厌！你看她今天下午，自己被陈总说了，对我们那么凶，她以为她是老板娘啊！”

“行了，你想被人听到吗？”电梯到了，我把她推进去，里面站了几个人，顾燕儿就没说了。

走出大楼，抬头一看，才发现难得一见的异常明亮的月亮挂在大厦的上空，路上车流汹涌，路人行色匆匆。

顾燕儿挽着我的手，忍不住又说：“我好不爽。”

我一听就乐了：“怎么不爽？”

“你说老板好奇怪啊，吃回扣的是采购经理，他不让他离职，他反而辞退市场总监……今天骂了一圈人啊……黄军要高兴了，市场总监一向不给他好脸色看的……”

我笑道：“你因为这个不爽吗？关你什么事啊，小姑娘。大周末的，我们不谈工作好不好，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去买漂亮裙子好不好？”

“也是，关我什么事啊。唉，我做好我自己的就行了。”

“你看今天的月亮好漂亮，好久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月亮了。这天气越来越热，真希望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