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走进陈瑟的办公室，貌似豪华却毫无章法毫无品味的摆设，显示这个办公室的主子要么就没有心思打理他的工作生存环境，要么就说明这个主子确实腹内草莽品味一般。他桌上却摆着两部电脑，一个台式一个笔记本。其他地方都是一些凌乱放着的A4纸，当然不是空白。难得的是，还有很多书，也是乱七八糟地扔着。而这个公司的主子目前正对着台式电脑紧皱眉头。

尹忻熟稔地走到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顾燕儿迟疑了一下回头看了看我，也走过去坐下。肖家龙坐在门口的沙发上，冲我轻轻地拍了拍他旁边的位置。我走过去坐下。这个格局，一直延续到尹忻离开。

坐了许久，陈瑟一直对着电脑紧锁眉头，没有说话。我当时以为他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后来才知道那不过是他的惯常表情。有时他是在心中竭力想着他应该怎样开始，有时他是在控制气氛。陈瑟在当时看来，是一个不懂得掩饰自己内心的人。也许因为年轻吧，但不一定到方梓行那样的年纪，他会比方梓行差。但当时气氛明显紧张起来了。我想，他是准备要骂我昨天做的错事了吧。但他抬起头的那一刻，居然面部表情一下就缓和了，语气也温和无比，温和低沉得仿佛在跟情人细语一样。我低下头去，我知道我内心的表情一定是跟撞了鬼一样在翻白眼。

陈瑟布置了一堆工作后，然后对我说：“宁小姐，不知道你擅长做什么，所以很多事情你自己估摸着去做吧。”

我说：“陈总我可以把我的简历给您看一下吗？”

陈瑟没有想到我会这样回答，有点窘的用低头来掩饰片刻，然后对尹忻：“你等一下跟人事拿宁小姐的简历给我看一下。散会吧。”

我承认我对他这段时间的不闻不问，有点情绪。既然我已经决定要留下来，作为我的直接上司他为什么不看我的简历，为什么不对我作一个了解呢？

说好听点，宁久微还是有点倨才傲物，说不好听点，就是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啊，自以为是。后来这话陈瑟曾对着顾燕儿拍着桌子说我。

回到总经办，顾燕儿问了我一个问题：“你是从哪里招聘来的。”

我说：“人才市场啊，怎么了。”

顾燕儿说：“我们以为你是BO来的。BO是老板娘在管的公司。是BC的分公司。”

我笑了一下。

顾燕儿又说：“因为BC有很多人是从BO来的。我以前也在BO，尹忻也是。那个时候BC还没有从BO那边搬到这边来。你肯定很有能力吧？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我还未回答，顾燕儿看了一下尹忻的座位是空着的，突然轻轻对我说：“其实我很喜欢你，你很有亲和力。其实陈总常跟我们问你的情况。不过……没什么，以后你都会习惯的。”

我本想问不过后面是要说什么，但我忍住了。很多东西，我不知道的好。我对她感激地一笑。

“我好希望你能留下来。”顾燕儿意犹未尽地说。

尹忻从老板办公室出来，因此这个对话就无疾而终。

接下来就是尹忻打着关怀的幌子套问了我很多私人问题。也许从我口中得知我是有男朋友的情况，她应该会放心一点吧。我心生一丝怜悯，真是年轻啊，莫非她不知道真正的敌人不是我们这样毫无斗志的路人甲乙丙丁，而是那个明媒正娶的老板娘吗？我就插诨打科玩笑起来。

“瞧瞧，面对你们这俩小丫头，我就深刻地感觉到时光就是一把杀猪刀啊。”

“宁小姐的男朋友也一定很能干吧。”尹忻忽然转移话题，目光灼灼。

“哪有，我俩都是看天穿衣看菜吃饭的普通人。”

“什么啊，”尹忻娇嗔的眼神扫过来，令人不疑有假，“你们交往多久了？”

“好多年了。”我明白她想知道什么了，索性多说了两句，“要不是房价这么高，搞不好我早结婚生小孩了。唉，下次叫上你们一起让他请吃饭，你们这么照顾我。”

“好啊好啊，真羡慕你们啊。”尹忻这次是真的开心笑了。

“尹忻你有男朋友吗？”我想我真是会装，刻意要撇清自己不知道他们的私密事吗？

尹忻露出很羞涩的表情：“没有呢。都没有人追我。”

“怎么可能，你这么漂亮能干？”

顾燕儿在一旁呵呵地笑着。

尹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笑什么笑，你也没有。”

顾燕儿一面护头一面嚷嚷：“我还小啦，你都没有我急什么。”

“公司这么多年轻貌美的帅哥，你们俩都看不上吗？”肖家龙不知道从哪里拐了回来，非常兴奋地插嘴。

“对啊对啊，眼前就有一个，你俩小丫头赶紧考虑一下，而且还是正儿八经的貌美帅哥！哈哈！”

尹忻和顾燕儿一齐翻了个白眼：“切！”

肖家龙装出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说：“久微姐，我的个人问题的解决，就完全拜托你帮我多费心了！”

“久微姐，你叫她久微姐！你比她还大好不好！”顾燕儿真是个嗓门大的率直姑娘。

尹忻说：“我好鄙视你啊龙叔，装嫩！”

“龙叔？我这么萌这么清纯可人青春逼人……”

“好好好，你们都是小萝莉小正太。御姐我就在公司开一个婚介所，光内部消化就够了。你们等着啊，到时候尹忻跟陈总申请点经费，这事儿容易啊，年轻人嘛，吃吃喝喝就有感情了的。咱总经办的优先，享受贵宾服务，你们几个先填个表格，喜欢什么类型的……”

真是一派祥和氛围，其乐融融。

陈瑟有个怪毛病，他不下班无论多晚总经办的人一个也不能走。偏偏他又精力旺盛，而且还一年到头从未生病，我们一屋子人就总是唉声叹气地在那里无所事事地等待。尹忻就在淘宝上选她的衣服，一会发一个链接让我跟顾燕儿帮她挑。我和顾燕儿就聊天，东一句西一句的。肖家龙就胆战心惊地玩着牌类游戏。有时尹忻是跟着陈瑟一起离开，有时我们都走的时候，她还是坐在那里不动，说手头还有事情要做。我常常叮嘱她早点走，如果住得远的话，一个人女孩子还是不安全的。尹忻说我就住附近，步行几分钟。我惊讶，这边房租很贵的呀，跟人合租吗？她摇头，那一刻眼神里全是纯真的幸福。房租多少啊？我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八卦了。但尹忻并不讨厌我的八卦，装作淡淡的表情说，几千吧。

那天坐电梯的时候，顾燕儿偷偷跟我说尹忻单独住的那套很贵的公寓一直都是公司付钱的。

你怎么知道。我故意问。

顾燕儿又一副讳言莫深的表情。

我笑笑，找了个话题岔开了。

其实我心里并没有多少疑问了。但我奇怪的是，他们如此不隐瞒，那么那个最关键的人物，老板娘她难道不知道吗？

某天早上我到公司比较早，前台还没有来开门，门边站了好多人了，我看到孟莹也在，于是就在门边跟她聊天。

公司的清洁阿姨站我旁边打量了一下笑着问:“你是新来的吗？”

我点头。

“你在哪个部门啊。”

孟莹说：“她是总经办的。”

清洁阿姨说：“总经办的都是美女啊。”

旁边的人就开始哄笑。我知道他们笑什么，但我装不知道。

我说：“阿姨，可不能这么说，你这么说龙叔会有意见的，说你把他变性了。他前些天还跟我嚷着要在公司找个美女做女朋友呢，我们可不能毁了他的幸福啊。”

阿姨也笑了。

孟莹撞撞我的胳膊说：“你别往心里去。”

我装傻，说：“什么？”

孟莹说：“你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