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趋势是这样。有人举出反例,就是此起彼伏的“保持民族特性”的呼声和努力。不仅是民族,就是地方族群也有此一说。比如上海人要求保护上海话,广州人要求保护广州话。我的理解是,“保持民族特征”是民族大交流、大融合的必然产物。两者不仅是矛盾关系,更是因果关系和共生关系。文化特征是对照出来的。在地域隔绝的情况下,各民族按照自己的习俗生活,没有人会意识到这种习俗的独特性,也没有人会意识到民族特性的存在。只有在交流与融合过程中,各种不同的文化特征、民族特征发生碰撞和对照,才会引发“保持民族特性”的呼声。
我的理解是,民族特性保护,与民族大融合并行不悖。只要引导得当,社会发展自然会大浪淘沙,淘尽狂沙始到金。真正好的东西,会在融合之中被吸收和继承下来,从而使人类文化内涵更为丰富。在社会转型过程中,一些好东西暂时被冷落,但到一定发展阶段以后,人们会朝花夕拾,重新发现它,比如昆曲。
随便插一句,中国当前,许多保护民族特征的努力,不只是基于文化考虑。有的纯属经济行为。比如,为了发展旅游,人为地制造了许多子虚乌有的民族特征。又比如,张艺谋先生为了在国际上标榜中国的民族特征,以博取西方眼球,人为地制造了许多子虚乌有的“伪民俗”。《红高梁》里的颠轿还有些意思,到《大红灯笼高高挂》中的升灯捶脚之类,完全沦为无聊,再到《我的父亲母亲》里反复强调的“按我们那儿的规矩”,让我一听就作呕,你们那儿哪来这么多规矩啊?这不是中国人的专利,代表苏格兰文化特征的格子裙,也被专家论证为伪民俗。
综上,我认为,世界民族发展的历史潮流的大方向可以概括为:“民族融合——保持民族特性”。两者放在一起,才能准确概括这个方向。任何事物都是矛盾统一体,矛盾才是推动事物发展的根本动力嘛。
当前主要问题在于,还有另一对矛盾存在,即“同化——异化”。坚持民族融合的大方向不等于搞同化,保持民族特性不等于搞异化,两者存在根本差异。我觉得中外出现这么多的民族矛盾,说到底,就是在政策上没有把握准这种根本差异。在促进民族融合时,有强制同化的问题;在遵重和保护民族特性时,有人为地“立异”的问题。
待续
顶贴随笔(20)
读网上的学术论文,曾见过一首《川边三字经》。这篇独特的三字经,是清光绪年间,川督赵尔丰在四川藏区兴办学堂时的启蒙教材,原作者已经无考。我感觉有趣,遂打印之,没事时背诵着玩。想读全文的兄弟,可用百度搜一下。下面,我摘抄几句,从中分析一下,古代传统政治体系之中,对民族问题的处理。
古三危,此一隅,名喀木,亦曰康。
炎帝裔,伯夷甫,迁于斯,作初祖。
黄帝子,曰昌意,居若水,亦其地。
当上世,号文明,论种族,皆弟兄。
这一段讲的是民族历史。川西的藏区(主要指甘孜州)也称“康区”,原住民叫康巴汉子,有个著名城市叫康定。民国时期,刘文辉曾以此为中心建了西康省。社会意识的一个最重要来源,就是教育,所以教材至关重要。所以日本右翼政客一直嚷着要修改教科书啊。
《川边三字经》直接宣扬了国家统一、汉藏一家的意识。它指出,此地是古代的“三危”之地。《尚书》记载说:“窜三苗于三危”。今天的三危山在甘肃敦煌,而古代的三危山究竟在什么地方,众说纷纭。有韩国学者考证,认为古三危山在朝鲜半岛。但,一般意见认为,古三危山应该在中国西北。《川边三字经》把甘孜藏区列为古三危之“一隅”,也算基本沾边吧。
《川边三字经》接着指出,此地乃炎黄子孙世居之地。黄帝之子昌意居于若水。“若水”在何处,也是众说纷纭,一般意见认为应该是长江上游的某个支流,如大渡河、青衣江、雅砻江之类,都在川边范围之内。此后,大禹出西羌,现在四川汶川、茂县、北川等地都宣称本地是大禹故里。(都在板块裂缝上,太不幸了)。不管怎么说,这些县都在川西这个大范围之内。藏族源于古代西羌之一支,古羌同时也是汉族的一个重要来源,汉藏同源有考古依据。所以“论种族,皆弟兄”,这个提法基本靠谱。
我觉得,这是《川边三字经》的成功之处。不知出于什么考虑,今天的学校教育没有把这些历史传说和史实堂堂正正地告诉孩子们。其实,这种“民族一家”的教育宣传,不仅是汉族在提,入主中原的少数民族也在提。鲁迅在杂文中写到:“我没有看过清史,不得而知,但据老例,则应说是爱新觉罗氏之先,原是轩辕黄帝第几子之苗裔,循于朔方,厚泽深仁,遂有天下,总而言之,咱们原是一家子云。”
哈哈,鲁迅并不认可这种说教,在夹枪带棒地进行讽刺,但我认为,对于一个多民族国家而言,这是正确的舆论导向和政策导向。让我们接着往下读这篇三字经。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