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场竞赛中,小车中车都比较容易相互超越。因为路足够宽,车体量小,大家可以轻易错车,所以想超车或者被超都很容易。而大车之间,想相互超越是非常困难的。因为两车体量加起来,远远超过了路的宽度。在正常情况下,几乎不可能超车。前面的大车如果出了问题,熄火趴窝了,后面的小车可能会从旁边缝里超过去,而大车完全没办法,最大的可能是,被挡在后面也不能前进。
我不担心中国发展慢了会被印度超越。只要中国巨大的生产能力还在,就会把印度堵在后面。有人说,如果中国劳动力成本上升,印度制造业就会抢占份额。这个可能,但这个情况是印度车跟着中国车向前开,而不是超车。因为中国劳动力成本上升,是社会进步和产业升级的结果。如果中国升级失败,又有庞大的劳动力供给摆在那里,劳动力价格会跌下来,印度还是没有机会。当然,经济问题很复杂,具体行业具体内容千差万别,个例反例很多。但从大角度来看,我认为,在车队秩序已经排定的情况下,中国经济发展慢些,印度也没机会超越。同理,在正常情况下,中国想要整体超越美国,也很难——即使美国车开得很慢。注意,我的意思是,我们在经济总量上可以超越,因为人多,但是在产业层次上实现质的超越,很难。
只有一种情况,容易实现大车之间的超越。就是前车出现大问题,不是熄火趴在路上了,而是翻到沟里去了,把路让出来。比如,像苏联那样的国家大解体、经济大崩溃。又比如,某国陷入大规模战争,生产力直接破坏。以美国现行这个体制,其特点一是鼓励创造,能不断开辟“新院子”,二是随时释放社会矛盾,每天吵吵闹闹,但大局面长期保持稳定。而中国目前权力没有得到有效制衡,建立多元制衡的阻力很大,建立一元制衡只是设想。从这个角度看,美国翻车的概率比中国还小,指望它躺到阴沟里去,近期还不可能。
所以,在我个人心目中,从现在到本世纪中叶(2050)中国崛起的目标有两个,一是实现权力制衡。像我设想的那种一元制衡,或者像有些兄弟提出的多元制衡,都行。但不管怎么说,权力必须制衡,中国才能跳出治乱循环,避免翻到沟里去。这是前提。二是谋求中美共治的G2格局。即,中国经济总量超过美国,综合国力咬紧美国,双方互有长短,一大一强,形成共同主导世界的新秩序。G2要取得美国和世界各国的实质性承认,不能像现在这样就是一顶高帽而已。
那么,中国没机会整体超越美国吗?我觉得机会总会有的,但只有等。到本世纪中叶,世界会出现许多我们预想不到的变化。也许,注意我是说也许,到那时,印度的宗教改革和社会改革基本完成(也可能陷入分裂)。欧洲一体化应该已经完成。阿拉伯、突厥、拉美等文化区可能形成实质性联邦。俄罗斯、巴西、印尼、巴基斯坦、孟加拉等国家,由于人口和国土的因素,分量会大大提高。其中印尼人口可能逼近5亿。美国讲西班牙语的拉丁裔、黑人和亚裔人口可能达到50%,法国、德国的伊斯兰人口可能达到25%—30%左右。总之一句话:未来不可知太多,危险和机会并存,我们紧要的是把自己的事办好,先为不可胜,以待老美可胜之机。
本贴为本楼以前发贴的整理版,只有文字订正,无新内容,务请管理者注意
第195节 甲子轮回
李白是个大名人。每次出席社会活动,一介绍,别人的嘴都变成O型:“噢,您就是李白啊!久仰久仰!”有一天,李白漫游江南。席间,湖州领导问他:“您是?”李白傲然答道:“我就是:李白!”说完,就等着收获一堆景仰了。没想到那斯一脸茫然状:“李白——是谁啊?”我靠!吐血啊,快拿纸笔来!——“青莲居士谪仙人,酒肆藏名三十春。湖州司马何需问?金粟如来是后身!”写完,投笔而去,今天太他妈的伤自尊了。这首气乎乎的诗后来收入了李太白全集,名曰:《答湖州司马伽叶问白是何人》。
人如此,国亦然。能像李白那样,自信地告诉别人“我是谁”,这是一种幸福的境界。近代以来,中国、印度、伊斯兰三大文化区的各国,在不断被打的同时都在扪心自问:我是谁?从晚清开始,我们就梦寐以求“振兴中华”。这是一个动宾短语,动词“振兴”的对象是“中华”。什么是中华?如果我们不知道中华实质为何物,那么,我们在选择发展手段时,就可能取舍失当。终于有一天我们实现了振兴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是中华。那么,这个振兴是成功的还是失败的?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亦真亦幻难取舍。中国人只有清醒地知道“我是谁”,才能在最困难的时候仍有所不弃,在最顺利的时候仍有所不取。
比如,我们对鸦片战争的认识,就在不断深入。百年国耻始于此役,中国为何惨败?A,传统“奸臣”论。认为如果皇帝不信奸臣,重用林则徐,中国就会胜利。B,阶级论,认为当时处于没落的封建社会,没有先进阶级的领导,因此不可能取得最后胜利。C,国家能力论。学者茅海建从中英双方“传统国家”与“近代国家”的制度和技术差距,论证中国根本不具备取胜的能力。D,社会功能论。学者盛洪从中英双方“天下国家”和“民族国家”之区别,论证中国不是不具备取胜能力,而是不具备取胜的国家功能。凡意见种种,不管是对是错,都是从各个方面不断深化自我认识,有助于中国更加清醒的前行。
敌强我弱之际,学习西方,无可争议。最大的争议在于,中国学习西方要学到什么程度,最后要学成一个什么样子。在“五四”运动期间,中国知识界喊出了“全盘西化”的口号。例如,钱玄同认为,中国文化藏污纳垢一无是处,而汉字是文化之载体,主要抛弃中国文化,必须彻底废掉汉字。鲁迅认为,两千年伦礼道德,都是“吃人”历史。当时,中国绝大多数文化精英坚持激进立场。即使最为温和的胡适,也主张“全盘西化”。
胡适的立场非常有趣。我不去查他的原话了,他的大意是这样的:他认为中国不可能全盘西化,也不应该全盘西化。他认为,中国以后的理想状态,应该是中国传统与西方体制之间的某一个点,假定是A点。但是,中国传统具有极强的顽固性、保守性、历史惯性,如果中国以A点为目标去搞改革,那最后肯定走不到A点。中国必须以全盘西化为目标,努力向西方体制走,要越过A点继续向前走,然后传统力量会起作用,把中国又拖回来一大截,这样正好停在A点上。呵呵,别人以全盘西化当目标,胡适拿全盘西化当手段。无独有偶,毛泽东在建国后,也讲过“纠枉必须过正”之类的话。
现在看来,全盘西化的口号是不现实的,对“全盘西化”的担心也是不必要的。在改革之初,落后国家肯定会有社会文化阵痛期。但当经济发展到一定水平时,文化意识就会觉醒,文化因素就会复兴。当经济继续向前发展,进入工业化中期以后,第三产业崛起,文化就会成为一种产业形式,迸发出更大活力。这种活力不是复兴历史,而是在历史基础上推阵出新。比如京剧乃中国国剧,但从徽班进京算起,诞生仅二百年而已。有人认为,中国正在迅速西化,错了。如果我们到欧洲去看看西方历史,就会发现西方的古代社会与现代社会差异之大。我的看法是,中国正在吸收外部营养不断向前演进,不是西化,而是现代化。只要中国人在,五千年历史在,汉字在,中国的社会文化就会与时俱进、生生不息。
在很早很早的贴子里,我提出过一个命题叫甲午命题,因为这个争论是在甲午海战失败以后冒出来的。
我抄过来:“这个命题就是,每当中国遇到一个巨大挫折后,一派说,这是由于学习西方不够造成的,解决的办法是继续学习,另一派说,这个挫折就是学习西方造成的,解决的办法是回归传统。这个命题的另一种形式是,每当中国取得了一个巨大成绩后,一派说,这是学习西方的成果,应该继续学习,另一派说,这是中国文化中固有因素在发挥作用的结果,我们应该发扬国粹。”
我通过看历史,惊奇地发现,在“甲午命题”这个困惑之下,从鸦片战争开始,中国历史呈现“左——右——左”的周期性摆动。每个周期是60年。我给这个现象命名为:甲子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