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计划经济、市场经济,你生产,都是为需要而产。所以,上述罪状加在一起,实质上都是需求信息出了问题。有信息不全问题、有信息不对问题、有信息不及时问题。其他方面大家好理解,可是市场竞争为什么也要归结为信息问题呢?我是这样看的:市场竞争的具体弄法,就是大家都把产品造出来,拿到市场上去卖,是骡子是马,上市场遛遛。胜者卖出去了,失败者积压折本。其实,消费者的偏好和需求,都是事先客观存在的。但生产者没有前后眼。除了少数领域可以用图纸先竞争后生产,多数领域特别是消费和服务领域,市场竞争都发生在生产后,而不是生产前。当消费者作出挑选之后,生产者才能知道人家需要不需要,此时木已成舟。像当年侯宝林说的那样,把牛肉罐头再送回生产线上去,一按倒车按纽,还原出一头活牛来,那是不可能的。
信息时代,这些“罪状”有望解决,计划生产和市场竞争结合,可以描述为一种“竞争前置的计划生产”。在竞争性领域,网络销售将成为商业的主流,各类专业化网店不断出现,市场竞争,将主要表现为网店上的文字、照片、视频的竞争。通过海量供需信息对接,市场竞争在生产之前完成。在网上订单和消费信息的引导下,生产计划性大大增强,生产过剩得到有效控制。胶鞋在仓库里压20年的情况,估计不会发生了。由于竞争前置,竞争中的失败者,也避免了产品积压造成的亏损,使市场竞争对社会的负面效应大幅降低。在非竞争性领域,通过个人终端收集的信息,使生产更为准确。比如学校生源信息、春运客流信息等。总之,在信息社会,经济领域的计划成份将大幅度上升。
现在,一个技术熟练的木匠,一天的工钱,可达200到300元。这样,他十天的工钱就可买一台大彩电。这在20年前的中国,是绝对不可想象的。那时可能要攒一年两年才行。随着经济发展和社会前进,“人”的价值正在逐步体现出来,“人”贵了。这个趋势,发生在拥有13亿人口的经济体中,真是令人鼓舞的。
这个趋势,在西方早就出现了。凡是发达经济体,只要需要用人的地方,就贼贵贼贵的。只要可以用机器搞定的地方,就很便宜。有些女白领,家里看孩子需要雇人,掐指一算,自己上班挣的薪水除了付给保姆,剩下的正好支付上下班的车费。那,干脆吧,自己辞职回家带孩子算了。这种现象越来越多,人贵。如果你不是高收入的少数精英阶层,家里雇个工人的钱跟你的工钱差不多,就相当于换工了。这种现象,开始没引起我注意。有一天,我突然意识到,人力成本越来越高,各类人力成本逐步接近,家里雇人,相当于换工,彼此交换劳动——这不是劳动价值论吗?
在我看来,曾觉得劳动价值论无法解释现实问题。比如以前贴子里,中学时我向老师提的一堆问题。九十年代,中国转向市场经济以后,劳动价值论名义上仍被尊重,事实上跟计划经济一起,被妖魔化了。我们曾认为,产生于十九世纪的劳动价值论,一头斧子换两只羊,这只适用于以简单体力劳动为主的经济阶段。随着社会发展,分工细化,脑力劳动大量出现,效用价值论就取而代之。然而,随着社会进步,教育机会均等,人得到普遍发展。人力做为经济资源,也受市场规律配置,在竞争流动中,使各行业的人力收益趋于均等。市场规律曾使劳动价值论显得荒唐,但市场规律不断发生作用,又使它显得越来越不荒唐。
我才意识到,劳动价值论这玩艺,不只适用于简单劳动的低级阶段。确切地说,它适用于人的发展程度比较均衡的阶段。要么普遍都低,要么普遍都高。它严重不适于最近这两百年,因为这个阶段人的发展程度严重参差不齐。我们还处在这个阶段,也许要再过一百年,才能实现人类的普遍均衡发展。这个阶段对一个人来说,很漫长。但在人类社会发展史上,很短暂。它之前的普遍低水平发展阶段,已有上万年;它之后的普遍高水平发展阶段,也许还会有上万年。
当然,任何一个理论体系都有两端,真理永远在其间摆动。即使在简单劳动为主的低级阶段,许多现象,仅从劳动角度仍然不好解释,比如唐伯虎的画为什么会比别人贵,一幅顶五十幅。呵呵。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期,效用价值论仍是经济理论的主流。即使百年之后,它也不会消失,会与劳动价值论共存和互补,构成一个体系的两端。一个人站在南极,无论向哪走都是北方。劳动价值与效用价值,计划与市场,一元结构与多元结构……任何事物发展到了一个极端,必然会向相反的方向转化。用中国古人的话说,叫物极必反。用马克思的话说,叫否定之否定规律。
有个苏联段子,把马克思那句“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改成了“全世界无产者,请原谅我!”。看来苏联人把许多问题归咎给马克思。向前人拍砖的行为,中国自古有之。盛唐时,许多人嘲笑初唐四杰。杜甫写诗痛斥:“王杨卢骆当时体,轻薄为文哂未休。尔曹名与身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老杜一生忠厚,这次却用“名与身俱灭”骂人,可见他很看不惯这帮家伙。历史总爱重复。到了中唐时,又有许多人嘲笑李白杜甫。(历史没记载具体内容,所以我到现在也没想通,李杜的创作水准到底哪点可笑啊?)韩愈又写诗痛斥:“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不知群儿愚,哪用故谤伤?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马克思学说也是“王杨卢骆当时体”。它产生于十九世纪,他没赶上研究苏联的农场、美国的债务、北京的房价。他留下的是思想方法。那些书,那些话,只是载体而已。后来许多谬误,就是把经典当成了教条。小平说,“实事求是”才是马克思主义活的灵魂,这话一言中的。作为后人,我们应该广泛汲取先人思想方法,它就蕴藏于包括孔子著作、马克思著作、西方资本主义思想家著作在内的所有经典文献之中。
一个风轻云淡、空街落黄的秋日,我来到特里尔市的马克思故居门前。这个陈列馆现在也就是指望中国游客的门票了。同行的朋友都说,不能白来一趟,咱们得给马老留个言啊。我的字练过,笔法动若惊驴。大家就把这个重要任务交给了我。我一番深思熟虑,写下了这样一句留言:
——“我认为,后来有些事不能全怪马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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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节几点回复2
感谢达本牛、冷如等兄弟鼓励和关心。说到歪楼,大可不虑。本贴唯一目的,是客观表述一个人的思考和想法。既不想证明自己正确,也不想说服别人接受。史上最不怕歪的楼,就是信马由缰从根上就没正的楼——比如本楼。菩提无树,明镜非台,身斜不管影子歪。
之所以天天勤写,是因为本人懒隋,若停几天,楼必太监,只好强迫不停。这也算是自我超越。记得去年,上学时的一个文友,如今已是著作等身,发短信来关心我:“吾弟文思有余,而耐力不足。建议主攻五言绝句,积年必有大成。”这不是狗眼看人低吗?我当即回复五绝一首:“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他评价:“叠字成诗,以表达作者强烈情绪,颇具新意。但全是去声,似有不合平仄之韵。”靠,我一定要写篇长的雪耻啊!
回复挺多,很感谢,已拜读,不逐一回复了。兄弟们从监督体系设计、司法独立、媒体等角度分析,我同意这些方面都很重要,但是我没有这么乐观。可能是反面东西看多了,我已经不再相信,在现有工作体制之下可以有效监督。
上述这些设计,一个共同点,是仍然想尽办法,去让社会管理层相互制约,而全体公众参与不足。这样,名义上的制衡,往往沦为实际上的共谋。比如有兄弟提出,利用人的自利“让坏人监督坏人”。这就好比通过制度设计,促使狗咬狗。但是,如果你手中没有一根棍子,狗狗们很快就会发现,他们与其相互咬来咬去都受伤,不如联合起来咬你更合算。但是,你的棍子从何而来呢?从西方实践看,就是分权的多元制衡,让你也成为手中有权的一个“元”。但这样,也带来了高成本、低效率、决策水平低、民粹化等问题,前面都分析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