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再具体一个一个的论了,总体感觉,中国在社会发展整体水平上,已经基本接近了建设廉政国家的条件。比如,基本完成了对传统社会的改造,具有现代意义的主体民族,民族文化深厚,公民素质较高,政府能力较强,社会管理网络健全,人民对腐败问题普遍愤怒反对而不是像有些国家那样妥协接受,人民具有监督维权意识而不是像有些国家那样麻木不仁,等等。我感觉:我们中国缺的零件已经不多了!也许,信息社会所带来的扁平化监管结构和全民享有的低成本信息渠道,就是这最后一个零件。
118理论,是我对社会群体行为模式的一个认识。
我以前的绝望来源于,发现某些坏现象已经成为全社会普遍行为。比如腐坏方面,几乎是官场通则;比如社会不文明现象,几乎是人人都在随地吐痰。看到这么普遍的现象,有人断言,解决中国人随地吐痰问题至少要几百年。
通过观察,我发现,如果把社会某种行为列出两个端点,比如“随地吐痰——不随地吐痰”,那么,社会成员大体是“118”分布。就是说,在大家都吐的环境下,能坚持不吐的人,占10%;在大家都不吐的环境下,仍然有这种坏习惯的人,占10%;其余80%的人,都是根据环境变化的。比如我就属于80%之列,在国内随地吐痰(不好意思),跑到新加坡来,人家都不吐,我也不吐了。
有一次,我跑到农村去访友。这个村子,是一个拥有三千多口的大村。当地正搞新农村建设。朋友高兴地说,真邪门了,我们只修了几条主街,美化了一下房子,结果全村人好像一夜之间变文明了。前两年还有人大白天在街上拉屎呢,现在垃圾都往垃圾筒扔,村里比城里还干净。
据我观察,这就是当地社会20多年整体发展的结果,各项条件都具备了,比如村民文化水平、村民生活习惯、垃圾收集处理设施等等。这些“零件”是20年来逐步备齐的,终于,新农村建设的一次村容整治,成了最后一个“零件”,量变积累由此产生了质变飞跃,给人“一夜之间变文明”的感觉。这种质变的原理,就是当最后一个“零件”到位以后,从而引发了80%的人迅速转变。
腐败问题也是一样。10%的人,在廉洁的环境中也要想办法腐败;10%的人,在腐败的环境中也能洁身自好;而80%的人,是人在官场,身不由己,他们选择了适应环境者。所以虽然看上去问题很普遍,但当廉政建设的最后一个“零件”到位后,社会风气在几年内发生逆转,也不是不可能的。前贴提到的泛行政化造成的人、组织、社会的异化问题,在解决了权力制衡以后,应该能够得到扭转。(比如,改革开放以后的体制改革,促使了人的行为方式的巨变)。
至于有兄弟提出的,“如何发挥信息社会监督的力量”,我在前贴中也提出了思路。光靠某些运气不好的官员误打误撞,把日记或短信搞到了网上,引起上级偶然的重视,那是不行的。我认为,应该围绕信息社会的特点,进行制度创新,同时用技术手段来保障制度的落实。我把前贴的话摘过来:要立法建章,保障公民的信息权。围绕网络监督信息,对现有监督机构和工作体系进行再造。建立一套工作机制,对网络监督信息进行处理。鼓励实名监督,允许匿名监督,打击恶意诽谤。建立统一的、公开的社会监督信息平台。等等。
(230)精英与民意
前面贴子中,我谈到这样一个观察,就是信息社会中,成本的戏剧性变化。我举了某公司利用手机短信挣钱的例子。以前,横在公司面前的那座“呼悠成本”大山,在信息社会不见了,反而横到消费者面前去,成了“维权成本”大山。同理,以前,是低成本腐败、高成本监督,在监督者面前横着一座“成本大山”。监督者通过理智权横,会选择放弃。在信息社会中,随着信息网络全覆盖、个人终端全普及,如果能因势利导建章立制,这座山将会移动,转变成低成本监督、高成本腐败。
前贴提到,信息社会在技术上提供了权力监督制衡的可能性,但要有相应的工作机制做为保障才行。举个简单的例子,“群众满意度”经常是个神仙概念,某些干部一路提拔,最后落马,才发现多年来一直群众意见很大、举报很多。那一路提拔时,群众满意是他妈的怎么测出来的呢?在信息社会中,这些数据可以准确采取,而且无法操弄。但它要发挥作用,需要建章立制,我已反复谈到几遍,不再重复了。
接着往下聊。
一些欧洲国家,现在隔三差五搞全民公决。全民公决很花钱,也很花时间。但从技术角度分析,在信息社会中,全民公决的成本比传统社会可能下降90%以上。比如,在全国销售的手机(即个人信息终端)上,统一安装“投票软件”。个人购买手机以后,以身份证号码实名注册。公决时,政府通过电信公司,把议案以及相关资料,群发到个人终端上,个人通过回短信进行投票。如果你在投票前,想讨论讨论,想发表发表意见,有关网站上专门辟有讨论区。在社会信息网络全面建立起来以后,在1000万人口的社会中组织一次这种公决,和1亿人口的社会中组织,成本的差异不会太大。
仅管如此,我个人还是不赞成把社会事务的决定权简单地交给一人一票。如果让我来公决一些具体事务,比如,中国该不该在长江上游再修建十个大电站。我自认没有足够的专业知识做出判断。我宁愿弃权,交给有关专家去决策。其实,无论是中国还是美国,都不赞成民粹主义。美国虽然实行一人一票制度,但在许多制度的设计上,都努力避免多数人暴政,避免“群氓政治”。但是,近年来,由于美国人自我意识不断提高,个人主义不断抬头,通过一人一票,对驴象两党有力制约。所以,美国以短期行为讨好选民的政策只会越来越多。
回到建水电站那个例子,探讨一下民意表达和精英决策应该怎样对接。这个事情牵扯面比较广。一方面,在民意表达上,老百姓的看法很重要。最关心此事的,是该流域的居民。他们会直接受到工程影响,是直接利益相关者,有权申张自己的利益诉求。其它社会公众,情况千差万别。有关心此事的,有权力充分表达自己的看法,也有不关心此事的,也没有必要非得找他表态。另一方面,在科学决策上,应把行政、水利、工程、地质、气候、生物、电力、外交、交通、国土等方面专家都请来,共同组成专家委员会,通过讨论来做出最后的决策。
理论上,长期以来中国一直就是这么做的。但效果不好。我觉得不是制度问题,是技术问题。传统条件下,技术手段不足以支持这个制度全面落实。若要做到民意充分表达,所需时间太长,成本太高。在发展压力下,政府等不及,所以匆匆上马,造成民意表达不允分,利益诉求不畅通,专家决策不透明。在欧洲国家,想搞一个水电站,光跟两岸居民前期协调,就十几年搞不完。欧洲发达国家近年基本没新上水电项目。
我认为,信息社会条件下,民意充分表达与精英科学决策可以实现对接。通过信息网络,低成本、高效率地收集民意。这样,专家开会时,他们就能得到数据:国内普通公众有1亿人参加投票,支持率是多少,反对率是多少。水库淹没区和工程搬迁区群众中,支持率是多少,反对率是多少。在反对者当中,原因有ABCDE等选项,其中每项人数是多少。此外,从技术角度来看,通过对个人信息终端采用关键字分类,很容易对民意表达进行分类分析。比如,有1亿公众通过终端表达了对修建电站的看法。若按学历分类,支持率和反对率是多少;若按年龄分类,各年龄段支持率和反对率是多少;若按居住地分类,各省居民的支持率和反对率是多少,都可以用软件自动生成。这样,政府官员和专家们就很清楚地了解公众态度。在此基础上,专家讨论表决。即使决定上马,也会充分考虑反对意见,对配套政策做出调整。同时,专家身份、讨论过程、表决结果,通过网络及时对全社会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