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是那时候,现在是现在。莫斯科很快就会被德军拿下,正是我们施展拳脚的时候。”
“作为一个肩负社稷国家的人,与美国这样前所未见的强敌开战,真的那么容易下决心吗?”
“有时候,我们也要做一些真正的决断,就像从清水寺的平台往下跳一样,两眼一闭就行了。”
夕阳西下,东海海面上以潜望镜深度航行的419,正在不停地收集各种无线电情报,以关键词模糊分类的办法加以整理。但是一直没有一手新闻传来。
5点40分,中央社广播停止了日常的战地消息,煞有介事地预报,将要在10分钟后,播报了一条重大新闻。
中间插播了西南联大爱国教授投稿的几首抗日七律,听着像是模仿王昌龄的边塞风格,但是格律稍有问题。秦小苏耐着性子等,他预感这条故弄玄虚的新闻会与飞机和褚艾云有关,今天好像没有更大的战地新闻了。于是拿起通话器,把头头脑脑们都找来等着。
果然,十分钟后,一个抑扬顿挫,拖音极长的女音,开始念一条消息:“中央社消息。自出云毙与海上之后,日寇上海派遣军再取其辱。我英雄无畏之孤胆特工,潜入敌浦东要塞,赤手击毙数十敌寇,一举劫获敌寇之新式飞机,飞返后方,如今敌轰炸机已落入我手,不日将向报端公开照片。此一壮举,使得日本沦为世界列强之笑柄。”
又等了30分钟,租界内电台也开始跟风,披露了一些零星的消息,当然租界与后方隔绝,无非就是瞎猜。相信明天五花八门的头条就会见报。
所有报道没有确切提到副艇长的名字,所以无法从消息中读出他目前的处境,这当然很可能是他用了假名。消息也没有提及飞机降落的具体方位。419上除了林秀轩故作镇定,其他人仍然是忧心忡忡。
晚上7点,租界内反应神速的民间电台已经对孤胆特工的武功套路展开解读,电台请来的师父认为,大开大合的北方拳路不适合这种暗杀场合,多半是掏心锁喉,快若闪电的南拳套路。从拳理上分析,螳螂拳最克日本柔道。
程大洋站在通讯室,不停地要求换台,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跳过去。他倒是知道踹艾云会几路太极拳,军内表演赛时好像拿过第16名,舒平第9名。副艇长的档案他也看过,里面记录了他从小学起,每年的的三好学生记录,怎么看也不是会打架的货。
“怎么所有的新闻里都只说孤单英雄?如果只有一个人开着飞机去了后方,这个人应该是那个飞行员,叫欧阳……什么来着?”
“欧阳寿。”林秀轩补充道。
“不管他是谁,那褚艾云去哪儿了?”
他不无担心起来。
“你别听他们胡咧,肯定是重庆故意隐瞒事实,让日本人摸不到头脑,这是很明显是情报战的特征,租界里的电台就是跟着瞎猜一气。我亲眼看着他上了飞机,那还有假?你不是也接到他通讯了吗?”
“话是这么说,他上飞机是确实的,但是会不会一下飞机被军统带走了?忠救军直属军统,他的身份会不会……”
“不会的,你以为军统能查到忠救军里每一个人?根本不可能的事,褚艾云看着还算机灵,一定能说圆的。”
“你说放心就放心?每一次你出去,我都是提心吊胆。这种感受你知不知道?”
419全体正在为副艇长安危忧虑重重的时候。昆明市中心的龙云官邸内,褚艾云正坐在云南省主席龙云下垂手,与一大群作陪的云南高官推杯换盏。
龙云给足了他这个忠救军小人物面子,亲自主持践行宴,准备第二天就要送他去重庆。
这一大桌子坐着的,虽然没有中央的人,但是都是云南高官巨贾。他们都想亲眼见一见这位手撕了七八个鬼子的豪杰,到底长什么样?又是何德何能,竟然可以从日本人机场,抢出一架飞机,还能开回来。
中午褚艾云降落到湖面后,自知必须给自己找一套合理的说辞。如何干掉看押的日军是整个抢夺飞机故事的起点,但是他不能照实说,必须省略暗中狙杀敌人的队友,于是他想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说自己趁日本看守不备,将其打倒并掐死,这样说与欧阳寿那边也对的上。没想到到了下午,外面的消息就开始乱传,说是他身怀祖传武艺,一人格毙了数名敌军,然后抢夺一架飞机飞向了云南。
蓄着军阀式小胡子的龙云,操着一口极难听懂的官话,向褚艾云这个无名小卒介绍在座的人士。
“诸位,容我介绍。这位褚亭长(他给自己起的假名)义士,就是这次痛杀日寇威风的首功,明日就要赴渝觐见委员长,今日我们云南各界在此既是为他洗尘,也是践行,可惜那位欧阳义士脚上枪伤,还需治疗,无法与我们见面了。”
说道欧阳寿,龙云叹息一声。“那位飞官欧阳,目前正在医院治疗,下午医生报告,已经无大碍。来,我来介绍,这位是我的把兄弟,第一集团军司令卢汉。”
一身戎装的卢汉笔挺起身,手里拿着酒杯。
“俗话说酒壮英雄胆,敢杀日寇必是海量,卢某佩服英雄孤单入虎穴的本领,无以作陪,在此先干为敬。”
褚艾云赶紧站起举杯应酬,没想到对面卢汉一仰脖子喝干了,对方是司令,他不能不赏脸,只能吞下这杯酒,只感觉喉咙发烧,呛得直咳嗽,想来度数低不了。他提醒自己势必小心,喝醉了乱说话可太危险了。
“呵呵,都说贵州出好酒,其实我们黔边彝洲的烈酒也不差嘛?”
龙云大笑起来。“交朋友就要交我卢汉兄弟这样的,什么叫两肋插刀?什么叫一世之交?”龙云说着猛捶了卢汉胸口一下。卢汉爽快地大笑起来,透着那么的真性情。
褚艾云心想,你就乐呵吧,有你哭的时候。
“这位是我另一位兄弟,云南最有名的国术大师邹若衡先生。当年邹先生与我和卢汉,一同追随蔡锷将军讨逆贼袁世凯,一个头磕在地上,结成异姓兄弟,后来邹兄在棉花坡不幸负伤回乡教传授拳术,如今也是桃李满天下,刚才与我言谈,倒是对义士一招封喉的招式很感兴趣。”
对面一个穿着长衫蓄着白胡子的老头,端着杯子抱拳站起身来,看着是鹤发童颜,道骨仙风一般。
“习武之人最讲就豪气,来,老朽先敬英雄。”
褚艾云无奈硬着头皮再喝一杯,自我感觉还算清醒,他平时喝啤酒也就是三瓶的底子,暗暗想,按照度数折酸,对付个半斤一斤的白酒应该不成问题吧?也不知道这一圈敬酒,什么时候是个完。他当然并不知道,他的折算方式是大错特错的。
“不知豪杰练的是哪路权术?”
邹老先生抱拳问道。
“我……其实不会拳脚,只是趁其不备,一下子将其打倒,再扼住他的喉咙,日本人手短,他想掐我,却使不上劲,呵呵。”
褚艾云前后不过喝了几杯,自觉还能应对自然,其实已然比平时话多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