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陆军司令部的一间会客室里,大西泷治郎大佐正在焦急地等待着。陆军急着通知他来提人,可是他到了这里坐了几个钟头,却始终没见那几个家伙出现,他实在有些不耐烦了,原本这个时候,他应该在海军武官府里,为回国后的检讨会议写一份详细报告。
不可奈何,他从公文包里取出几张照片看了起来,那些照片是他在被苏联援华航空队的飞机,撞击后的杵琦号杂役舰上拍摄的。由于日苏中立协定的签署,日本政府决定冷处理这件事,不向外扩散消息,不过大西感兴趣的不是政治,而是飞机撞击后给船体留下的创伤。
他将照片平放在桌子上,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放大镜,仔细观看起来,可以看到整个右舷完全撕裂,好在船只吨位较大,才没有沉没。他看的太过入神,没有留意到,影佐祯昭走到了他的背后。
“这就是被中国空军撞击的那艘船?”影佐好奇地问道。
“哦,是的,是杵琦号,30年舰龄的老船,被撞出一个大口子。我想这架轰炸机一定将丨炸丨弹都扔光了,否则一定会炸沉的。”
“让您久等了,我们这里有了一些小麻烦,四方大佐有一些变化,不同意在释放犯人的文件上签字,他说必须等东京的批复,但是不知怎么,所有的电台都无法收发电报了,请您再等一会儿。”
“早知道如此,我可以晚些来了。”
两人正说话,突然间,外面拉起防空警报,旋即又停止了。
“还有一件事,待会儿可能会进行灯光管制,刚刚监听到敌人空中通话。另外,湖北和江西的观察所,都听到了敌人轰炸机飞过的声音,不排除他们会从这两个方向飞到南京或者上海,再次发动空袭。”
“这实在太奇怪了,”大西眉头紧皱起来,“这么远的夜间轰炸,他们是如何导航的?这不合逻辑?”
他当然有理由质疑导航,以及目标识别问题,这也是他在向上级报告时时,可以提出的推脱责任的理由,他实在想不出敌人是如何飞跃几千公里,精确将丨炸丨弹扔到杨树浦电厂的。
“也许是租界内有敌人的无线电导航设备?”
“有导航也是不够的,即使在加上地面的目标指示,从几千米投弹,也会偏出几百米。我长期研究夜间轰炸,得出的结论是,这种轰炸毫无战术价值,除非有数百架飞机,形成密集队形,才能对某一地区实施密集轰炸,否则只不过是在浪费丨炸丨弹。”
“但是,他们确实炸到了杨树浦电厂。”影佐说道,对这件事,他一样非常不解。
“我研究了他们的弹着点,最远的扔到了川沙,其他的扔到了虹口,也许只是碰巧了。如同山本长官常常谈及的轮盘赌,他说孤注一掷的战斗,往往会受到天神的眷顾。他还说,在赌场上,运气总是在不惜一切的那个人旁边。不过,过多的冒险,最终会加倍付出代价。”
“好像有些道理。”
“当然,其实我们在中国的战术很正确,现在又有了新式的战斗机,最后逼迫敌人只能在夜里进行有限的骚扰,当然,他们会侥幸得手,但是他们如果再来,运气就会离他们而去,或许这次丨炸丨弹会掉到租界里。”
大西自信说地用山本的一套迷信来解释他本该检讨的部分,他和他的长官仍然对统计学没有足够理性的认识,但是有一些接近实际的体验。
“真正有价值的空袭,是精确的打击,这一点我坚信不疑。”
“那就只有俯冲轰炸了?”
“对你们陆军确实是这样,不过对海军而言,训练充分鱼雷机也可以做到相当精确的攻击。”
“原来如此。没有第三个办法了吗?”
“也许会有,我听说德国人在设计这样的东西,可惜还很不成熟,要不然可以引进来仿制。你知道,我国资源有限,总体战上并无优势,必须要靠熟练的飞行员和精确的武器。”
如大西判断的一样,几天前的轰炸只是误打误撞的结果,国军的3架飞机从四川起飞,沿着长江上星星点点的船只灯光搜索,原准备夜袭目标,是南京大校场机场,有特工在机场附近点燃了火堆,以指示目标,但是领航员没有看到过于羸弱的火光,顺江飞到了灯火通明的上海。于是飞行员决定将错就错,袭击黄浦江上的日本舰队。不过由于时间已近凌晨,夜幕的掩护变得有限。最终3架速度过慢的轰炸机,被迅速起飞的日本陆军飞机看到并追杀,只有一架逃了回去,其余一架撞击敌舰,另一架在安徽山区失踪,总的来说是一次得不偿失的袭击,国军的轰炸机机队,已经缩减到一个中队都凑不齐的地步。
“报告!”门口有一名士兵大喊一声,“四方大佐已经签字,犯人马上就到。”
“你看,终于来了。”影佐长出一口气,他知道四方拖延时间,不是为什么电报,只是想借机会在海军面前给自己难堪,现在他大概心满意足了,事情也终于办妥了。
“呵呵,终于可以走了,其实我真的不是很了解,海军为什么要接手这样荒唐的工作,”大西摇了摇头,显然也对上面派下来的差事不太买帐,“不过山本长官也许会见见这些人,他对超自然的东西一向抱有浓厚的兴趣。”
“哦,对了,我在审讯那个自称来自未来的,叫做牧野的家伙时,他还提及了阁下。”影佐假装不经意地说道。
“是吗?”大西不屑冷笑一声,他对自己能够出现在一个疯子狂想的故事里,其实很不以为然。
“他说,您正在制定一个秘密计划,会在12月的某日,袭击美国太平洋舰队,地点在瓦胡岛。”
影佐暗中观察着四方抽搐的脸部,他意识到,不管牧野是不是蒙的,总之说的是八九不离十。
大西的嘴迟迟没有合拢,惊恐程度不亚于刚刚被雷击一般。
“报告,犯人到了。”
门口士兵再次高喊一声。
随后,三个满身是伤的家伙,鱼贯走进会客室。可以看到他们胡子拉渣,穿着灰蒙蒙的囚服,其中一个还拄着拐,大概是被打断了腿。三个人同时用警惕和恐惧的目光看着屋子里的人。显然是被穿日军制服的人打怕了。当然他们看到屋子里还有一位穿海军制服的人。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海军的大西大佐,他会带你们去日本。”
影佐假意介绍,继续偷眼观察,他希望自己能在这场不可理解的事件中,保持头脑清醒,最先破解所有谜团。
“是大西泷治郎大佐?”牧野问道,他仍然是三个人中最有胆量,还敢主动发问的一个。
“正是。”大西用疑惑的眼光大量这三个人,在他来之前,已经先入为主地确定这三个只是哪里逃出来的神经病而已,按照山本的理论,神经病一开口就能蒙对一两件事,也是很正常的。
“感谢您百忙之中抽空来一趟,是不是山本长官的意思?”
“不,山本长官还不知道这件事。我听影佐少将说,你知道所谓12月份的方案?”
两人一见面,就互相试探起来。
“当然,我还知道你和源田,还有你们从2月份起研究的这个方案。此刻,方案应该已经到了山本长官那里,由黑岛参谋进行最后的研究。不过你们还面临一个难题。”
“什么难题?”
大西失声问道,一时忘记了应该严守机密。
“就是珍珠湾的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