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慌了神，忙冲了进来！从后面死死抱住她的腰，像是溺水的人紧攀着最后一根稻草般，哑声劝道，“阿毒，我刚刚是气糊涂了，傻了，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你别当真啊，我没想要赶你走，我怎么可能会赶你走呢……”

满满委屈的语气，是卑微到尘埃里去的，完全，没有之前在与冷千山对峙时的强势傲然。

荼毒儿面无表情，哪怕大半个身子都被他束缚住，双手，仍不忘抓着行李箱，指骨关节处，隐隐发白。

胸口，微微泛着涩意。

她当然知道他那时是糊涂了，才会说出那样尖酸刻薄的话，可谁又能保证，他不会一次又一次，拿“糊涂”两个字当借口，轻飘飘地，便抹杀掉对她所造成的伤害。

她心眼很小很小，本质上，又是个极为自私的人！性走极端，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真的，不是个适合居家成婚的好女人。

“冷千山行事狠辣，野心极大，道上的仇家太多，阿毒，你跟他在一起，会受伤的。”

“可我又干净得了多少？”荼毒儿笑，语气极淡，飘渺地，近乎虚无。

低了头，出神的盯着自己的双手，十指纤纤，葱白如玉，绸缎般柔软的丝滑肌肤，难以置信，这样一双干净美丽的手曾经喝过人血。

“是因为这个，所以你才要离开？”裴烬皱眉，沉默了，久久，盯着她，漆黑的眸子寂静而幽远，好半天，才叹了口气，苦笑着，继续说道，“阿毒，在没遇见你之前，我一直生活的很苦，对这个世界，对人性，充满了恶意，于是，自然而然的认为仇恨跟杀戮是正常的，所以，对我来说，我的光明，从始至终都只有你而已。

你不是我，不明白深陷在黑暗之中久了的人对光明的沉溺。

你不愿信我，不过是害怕付出了感情之后会遭人背叛，但是阿毒，你才是从来不给自己留半分余地，傻兮兮，一味挖空心思对人好的傻瓜。

当然，你并不是不求回报。很大一部分，你是怕人对你好，因为你习惯了背叛，算计，阴谋，如果真的有人纯粹的对你好，你反而会很不习惯，会找出一大堆诡异的理由警戒自己，去防备，去排斥！

甚至很多时候，你情愿别人对你为恶，因为那样，你可以坦坦荡荡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这样子的你，又怎么可能，不干净……”

荼毒儿闻言，牵起唇，微微笑了，散落的长发半遮住脸庞，问，“裴烬，你喜欢我吗？”慵懒低靡的女声，带着些许漫不经心。

“……”若是不喜欢，他又怎么会……更何况，他的感情，远比单纯的喜欢要来得浓烈的多，像沉寂在火山底部的岩浆，随时有可能失去控制，喷薄而出——

裴烬沉默，环在她腰间的手臂紧了几分。

“问题是，你喜欢我，我就非得喜欢你吗？还是，你对我好，我就非得喜欢你，跟你在一起？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你喜欢我，对我好，是你的事，我接不接受，认不认可，是我的事，所以，从头至尾，你怎么想，于我而言，根本无关紧要。

你知道的，我从不考虑与自身无关的事情。”

她的笑容像极了冬夜的白月光，极冷，将他的五脏六腑都冻僵了，仿佛每呼吸一次，心肺就被人割上一刀般，疼得厉害！

人可以自私，可以无情，但自私无情到这种地步……

就算从未见过阳光，从未触摸过温暖，可这并不意味着光明不存在啊，为什么，她就是不肯信，为什么，她情愿说出这般狠厉绝情的话，都不愿信自己一回！

从来，他都是被她抛弃的那一个，几时，裴烬抛弃过荼毒儿吗？

就算身处在枪林弹雨之中，逃生的希望微乎其微，他又可曾，抛下过她，不管？

难道他心性沉默，寡言少语，不说，就不痛？就算被子丨弹丨打中的地方不痛，就刀子砍中的地方不痛，但，他的心，真的很痛啊——

从来不说，你就感觉不到吗？

我不喊痛，不过，是因为你向来只欣赏高傲无双的男子，足以与你比肩之人，又岂能像普通人那般，痛了，可以诉苦，可以喊出来的？一直以来，我尽量让自己变得强大些，好让你不用那么辛苦，是因为，我知道足够坚强的人，同样，足够脆弱。

阿毒，你并不是特例，你其实，就是一个内心无比脆弱的孩子，却老爱伪装坚强，维持着你所谓的骄傲，所谓的，完美无缺。

偏偏，我这么了解你，却连喜欢二字，都无法说出口。

呵。

那是因为我知道你的回答一定跟六年前一样，所以，我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阿烬，你还想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荼毒儿叹息一声，语气软了下来，纤白晶莹的指，描摹着眼前男子俊挺的五官，一寸寸，往下游弋，水雾般深蕴的目光中带着怜惜，唇畔弯弯，笑容依然清冷如霜，没有任何温度。

她拂开他的手，缓缓回过身，微闭上眼，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般，紧咬下唇，十指盈动，开始解胸前的襟扣。

裴烬一怔，继而意识到什么，怒不可赦，狠狠按住她的手，红了眼，吼，“我不要你的施舍！”

更加不要，这种方式的施舍——

她当他是什么？

禽兽吗？

还是说，她以为，他苦苦追要的就是这个？

哈！

他裴烬身边几时缺过暖床的女人不成？

“施舍？”荼毒儿冷笑，苍白如雪的面容流露着一丝难掩的自嘲与悲哀，颤声道，“我倒希望，是施舍……”

……——

——……